文/俞雅凡
第四天,我們從尼龍峽谷穿出,離開雨崩。尼龍線雖然是雨崩徒步中最輕鬆的路線,但壯麗不減。從雨崩村到尼龍村,全程約18公里,海拔從3,200米下降到2,000米。尼龍峽谷是一條深邃的V字型峽谷,兩岸峭壁聳立,谷底是奔騰不息的瀾滄江。步道沿着峽谷而建,一邊是陡峭的山壁,一邊是深不見底的峽谷,山風吹過山脊,山脊上塵土飛揚,景色頗為壯觀。
 
 
 
 初段的路相對平緩,步道鋪着水泥,容許兩人併行。但很快,我們就進入了峽谷的核心地帶,有些位置地勢變得險要,步道緊貼山壁修建,最窄處只有一米寬左右,我站在高高的山崗往下看,瀾滄江水瘦得可憐,顯得四周的山坡更加陡峭荒涼。
 
 
 
 修車插曲
到達谷底的時候此里的車早已靜候。他熱情地邀請我們到他家吃午餐,誰料途中車子壞了,只得繞道修理。整整半天時間,從早上11時折騰到下午5時,修車師傅滿頭大汗,東拼西湊零件攤了一地,卻沒有什麼進展。此里二話不說,擼起袖子加入了戰團,只見機油馬上染黑了他雙手。同伴們或刷着手機,或昏昏欲睡,而我則饒有興致地蹲在一旁,看他們倆鑽進車底,在底盤下叮叮噹噹,鼻尖嗅着機油混合泥土的氣味,不厭其煩地問着各種工具的用途。
 
 
 
 當引擎終於重新轟鳴時,飢餓感才驟然襲來。原定的午餐變成了晚餐,大家卻無一絲怨言,唯有對嚮導辛勞的體諒與感激。在這個過程中,我亦深深地被此里務實的態度打動。他不介意弄污雙手,主動參與解決問題,這種實幹精神,這種對工作的認真負責,是現在少見的品格。
奔子欄:最美的人間煙火
此里的家鄉在金沙江畔的奔子欄,是古時茶馬古道的重要驛站,也是由雲南進入西藏或四川的咽喉之地。自古以來,滇藏線的馬幫來到奔子欄鎮,都會停下來休息補給,亦在此交換滇茶、馬匹和鹽。踏入庭院之際,迎面而來的是已年逾百歲的太奶奶!她對我們點頭微笑,眼神溫馨又慈祥。那四代同堂的和樂融融,正是最令人動容的人間煙火。
此里的家是典型的藏式院落,白牆紅瓦,檐角飛翹。除了牛、羊、家禽,庭院裏更是碩果纍纍:梨子、櫻桃、核桃、橙子、葡萄、草莓、玉米、無花果、石榴……不難看出主人的勤勉與對家園的摯愛。
 
 餐桌上,他們早已準備好一頓盛宴:自釀的紅葡萄酒、青稞酒;清香的核桃油乃院中老樹所結的核桃所提煉,炒出的家常菜別具山野清甜;盤中是自家散養的土豬、土雞,滋味天然純粹。還有最難忘那盤水靈靈的黃瓜,蘸着自製的辛香蘸醬,一口下去,鮮爽直透心脾。話說回來,青稞酒乃高原青稞釀製的美酒,酒精度約15-20度,酸甜適中,藏族人相信它能抵禦高原的寒冷,增強體質,是餐桌上不可或缺的角色。深知藏民生活簡樸,他們卻做了滿滿一桌子的農家菜招待我們一行素未謀面的遊客,完全體現他們待客的至真至誠。
 
 
 
 席間,同行的一位大姐悄悄把我們召集一起,提議每人略表心意,大家拍手稱好,湊得一份紅包,由大姐鄭重交到此里手中。他起初堅辭不受,待我們說明是孝敬太奶奶的薄禮,才靦腆收下。
那一刻,燈火可親,笑語盈室。藏家的真誠與慷慨觸動了我心底深處的靈魂,讓我無比感動。我悄然離席,步上天台,遠眺徐徐西下的夕陽。落日熔金,餘暉溫柔地灑在奔子欄小鎮的每一片屋瓦上,金光燦燦。身後屋裏的歡聲笑語不斷,我思潮如湧,一種難以言喻的感動湧上眼眶,淚水不由自主滑落。
這幾天的雨崩之行,我看見了雪山的威嚴,看見了徒步的艱辛,也看見了淳樸人情的力量。梅里雪山教會了我敬畏,雨崩村落的與世隔絕教會我放下,而奔子欄的家宴則教會我感恩。
大山不言,卻已道盡萬千。
 
 (《神州任我行》是一個以「香港女生獨自遊歷中國」為主題的旅遊專欄,內容包括她在神州各地的親身經歷、所見所聞、文化體驗與生活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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