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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片)專訪|輪椅上的舞蹈家——劉岩 在最深的夜點燃最亮的燈

【點新聞報道】「您好,是劉岩教授嗎?」話筒那邊傳來自信開朗的聲音,透露出認真生活的篤定,記者隨之與劉岩攀談了起來。劉岩提起今年的賀歲檔電影《熱辣滾燙》,她認為,鼓勵年輕人積極向上生活,是一個常談常新的話題。在電話中,我們定下了採訪的基調。

劉岩是北京舞蹈學院教授,也是北京市政協委員,她自幼展示出極強的舞蹈天賦,24歲榮登春晚舞台。惟26歲在為奧運閉幕式進行綵排時,因現場調度出現時間誤差,劉岩從3米高的平台跌落,最終造成高位截癱。其後的人生中,劉岩再度以岩石般的性格逆天改命。前晚(15日),劉岩在香港伊利沙伯體育館表演舞蹈《最深的夜,最亮的燈》。點新聞記者在後台與劉岩對談她一路走來的心路歷程。

劉岩2月15日於香港,被頒授國際文化藝術大使獎牌。(點新聞記者周傾芫攝)

一、香港文學滋養舞蹈表演

劉岩的一戰成名發生在22歲那年。2004年,劉岩的舞蹈《胭脂扣》被評為全國舞蹈大賽的金獎作品,這個單人舞長達7分鐘之久。舞蹈改編自香港作家李碧華的同名小說。在眾多的參賽選手中,她得到了如此的評語:年紀輕輕,不僅功力深厚,還悟性極高,舞蹈中透露出極高的文化修養。

劉岩向點新聞記者分享,舞者的文化修養可以帶給舞台表演最深層次的滋養和影響,是日積月累的成果體現。劉岩在表演之前,全面閱讀了作家李碧華的原著作品,並深深愛上了香港的文學和電影表達。鏡頭中搖曳的旗袍身姿將女性審美符號刻在了劉岩的心間。

二、初登春晚盡顯舞台高光

劉岩因為腿功卓越,被人們譽為「劉一腿」,2006年,24歲的她便搭檔楊麗萍和譚元元共同表演《歲寒三友》之紅梅。作為年紀最小的舞者,劉岩在春晚上一炮而紅,還被稱作是下一個楊麗萍。

回憶起多年前的這一刻,劉岩坦言,當時的確緊張,但因經歷過多次大型舞台表演,她始終懷着一顆平常心,只是認真準備,並未過多暢想自己的人生會因春晚有何轉變。

劉岩受傷後設計的首支舞蹈《最深的夜,最亮的燈》。(受訪者供圖)

三、摔傷後心態如何調整?從哪一刻接受現實?

26歲的時候,她被推薦參加奧運會閉幕式的綵排,這意味着在13億國人當中,她是唯一一位表演獨舞的人,她的舞姿將向世界傳遞中國形象。此刻劉岩的平常心也泛起波瀾,不由得興奮起來。她比以往更加刻苦地排練。然而,在距離奧運開幕式還有十天時,由於車台的操作失誤,僅僅快了一秒卻讓劉岩從三米的高空中摔下。這場意外,讓她從胸椎以下全部癱瘓。這於普通人來說都是致命的打擊,更何況是一個天資頗高的舞蹈演員呢?

接下來的半年時間裏,劉岩在不同醫學專家的指導下,每天都花費很長時間鍛煉,爭取有重新站起的可能,但是迎接她的是一次次的希望破滅。這段搖擺不定的心路歷程是相當難熬的,最終劉岩接受了身體的客觀性和主觀想法之間的「落差」。隨着時間的漫長推移,劉岩逐漸意識到,對於長路漫漫的人生而言,沮喪的情緒只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既然改變不了就只能接受。在經過這些事後,劉岩看待很多事情,都更加平和了。

四、你一向努力,是否慨嘆命運不公?對命運的認識是否就此發生改變?

劉岩說,「我依舊相信,努力一定是有意義的,但並非每件事都一定會有美好的結果。我曾經踢腿到180度,但當神經斷掉以後,確實無法再回到以前的狀態,但這並不影響我換一個賽道繼續努力,達成別樣的成就。」

彼時,好友馬未都的一句話點醒了她:「命要認,運可轉。」 劉岩從此接受了輪椅上的生活方式,不斷增強自身的正能量,來提升運氣。如今的劉岩生活規律,做事有自己的重點與節奏,即便在會議間歇,也會抽出時間運動。

五、舞蹈皇后的重生作品

劉岩表演獨舞《最深的夜,最亮的燈》。(點新聞記者周傾芫攝)

即使癱瘓了,劉岩依然在舞台流光溢彩。《最深的夜,最亮的燈》這支舞,她全程坐在輪椅上完成。一身白裙,依靠上半身和手部的肢體語言,向世人表達了她曾經的絕望和不屈服於命運的堅強。

談到作品的設計初衷,她表示是受傷後設計的第一支舞蹈,2009年在北京的保利劇院上演。時隔十多年,再次表演這部作品,劉岩感慨萬千,「每個人都會遇到自己最難的那道坎,但心中一定要明白,那盞最亮的燈可以指引我們。」

六、成為博士後 為舞蹈帶來突破性貢獻

2010至2013年,劉岩考上中國藝術研究院並就讀博士。2014年,人民出版社出版其第一部學術著作《手之舞之》。2016-2019年,中國社科院博士後進站出站,劉岩仍研究中國古典舞的手舞。如今,她在北舞做起了老師,潛心研究起中國舞蹈對聾人的手語、京劇手部動作等,還開設了一門中國與印度古典舞手部動作比較的課程,在這之前還沒有學者研究過。

劉岩獨創手部舞,鼓勵身體有障礙的人追尋舞蹈夢想。(受訪者供圖)

七、評審、導演 多重身份與觀眾見面

2013年,劉岩受邀擔任《舞林爭霸》的評委。在電視熒幕的很多舞蹈類選秀節目中,劉岩都受邀擔任評審。看到年輕舞者的投入和潛力,她也想起了自己當年青澀的奮鬥歲月。

劉岩的另一個身份是向導演的轉換。今年3月到5月,內地將會上演劉岩的新作——由她創作的紅色題材的諜戰舞劇《藍色裙擺》將演出20場。她分享自己做導演的感受:「巨操心!事無鉅細,像大家長一樣,照顧到舞台呈現的方方面面,以及每名工作人員,讓劇組更加和諧地運轉。」樂在其中的一點在於,將完整的作品呈現給觀眾後,那份欣慰是身為演員無法體會的。

無論是教授、比賽評審,還是舞台導演,多重身份的轉換萬變不離其宗:劉岩一直在做自己熱愛的事,只是換了一種方式和觀眾見面。對這一點,她也感到特別幸福。劉岩坦承,多重身份開發了自身的更多潛能,練就了她快速處理大量事務的能力。

劉岩在演出後台接受點新聞記者專訪。(點新聞記者周傾芫攝)

八、希望更多青少年站上舞台

劉岩內心裏,希望更多青少年舞者有機會站上舞台。「舞台上的狀態往往是刻苦訓練基礎上的無師自通,那種展示不是老師教出來的,而是自身舞蹈魅力的一種呈現。這對於年輕舞者來說尤為重要,比賽和表演的機會應多多益善」。劉岩文藝專項基金設立14年,支持孤殘兒童學習藝術,包括民族民間舞、芭蕾、街舞。在北京市政協委員的身份下,劉岩希望讓舞蹈服務到更多的人,讓老百姓都能參與,體會到舞蹈帶來的情緒管理等益處。

九、兩地文化交融 舞蹈是重要載體

劉岩已數不清來香港的次數。她認為,香港的舞蹈文化自成體係,國際性的元素在此交融,芭蕾、現代舞都很先進。「港澳是文化傳播的極佳紐帶,舞蹈是其中靈動的橋樑,兩地師生應相互交流,促進文化共融,一同把蘊含中國傳統文化的古典舞發揚光大。」站在新年伊始,劉岩對中國人的本命龍年充滿期待。她的新舞劇正在澳門籌備,11月將亮相。

有一句英文諺語:當生活給了你酸溜溜的檸檬時,就把它做成酸甜的檸檬汁吧。即使身處荊棘,也會微笑面對,這是劉岩面對困境的態度。命運對她說,你不能再起舞,但劉岩不僅成為手舞大師,更幫助了千千萬萬有跳舞夢想的年輕人,依然在熱愛的領域一往無前。當你身處最深的夜,別忘了點燃那盞最亮的燈。願劉岩越過高山,未來盡是坦途。

(點新聞記者周傾芫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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