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關品方
什麼是龐氏騙局？那是對金融領域投資詐騙的稱呼，用途是聚斂錢財，發明人是美藉意大利裔投機商人龐茲（查理斯）。這人聰明絕頂，利用新投資人的錢向老投資者支付利息和短期回報，以製造賺錢的假象，騙取更多的投資。我們一般稱之為「金字塔計劃」 ，「拆東牆補西牆」 ，或「空手套白狼」, 是「老千局」的一種。
查理斯龐茲21歲從意大利移民到美國尋夢，在社會底層打滾了16年，因為行騙，進過監獄。1919年，他37歲，隱瞞了自己騙徒的歷史，來到波士頓，打扮成投資商，設計了一個投資計劃，向市民兜售。時為一戰之後，世界經濟體系混亂。龐茲宣稱，從歐洲購買郵政票據，再轉賣給美國人，就可以賺錢，90天內有40％的回報。眼見為實，最初的一批投資者的確在規定時間內拿到龐茲承諾的回報，吸引大批投資者蜂湧而至，一年內吸引了4萬波士頓市民入甕，互相瘋傳，代他義務宣廣。當時有人吹捧他是史上三個最偉大的意大利人之一。哥倫布發現了新大陸，馬可尼發現了無線電，龐茲發現了錢生錢。最高峰的時候，他收到的錢，按照他的許諾，可以購買幾億張歐洲郵政票據。事實上，他只買過兩張。他發了大財。資金鏈斷裂後，他被捕，坐了5年牢。他1934年被驅逐出境，遣返意大利。他又想辦法去騙墨索里尼發國債，讓他包銷。1949年他在巴西去世，死時身無分文。
本人在大學教授貨幣學時，會介紹這位「天才橫溢」的龐茲。美元的黃金本位制度，國際貨幣基金組織，聯合國系列組織，IBRD （俗稱「世界銀行」） 集團，加上 NATO (北大西洋公約組織，是構成戰後國際上，政治、軍事、經濟、金融、貨幣，五大綜合體系的五大國際支柱，戰後的國際秩序，本質是公認美國的領導地位，以美元和美軍定於一專。這又和政治經濟學和財務會計學密切相連，更涉及意識型態和價值觀念，以及發展經濟學和科技歷史學的概念。本科生由於跨學科的底力不夠，還有社會體驗不足，有多少學生真正懂得箇中玄妙？
不少人窮其一生也不會知道世界上的運作模式，實體經濟和貨幣經濟之間的主從關係，更不會明白為什麼劫貧濟富最有效的方法是通貨膨脹（凱恩斯的名句之一），為什麼錢幣咬開來都是被剝削族群的血汗（馬克思的名句之一）。美國75年來通過發行美元換取別國的產品，別國以賺回來的美元購買美國的國債。為了自身的國家安全，以美元向美國購買軍火（美國當然規定只收美元）。美國專注金融，印美元和發美債，一次又一次剪羊毛，換取別國的資源，建設強大的美軍，從而保護美元作為全球公認的全球交收/結算/儲備的國際通用貨幣的地位，反過來支持美軍的建設，構成一個完美的閉環運作系統。75年來，美元最初以黃金支持其地位，黃金不足以支持兌換其發行量後，美元改與石油掛鉤，規定石油交易必以美元結算，確保全球對美元的需求。將來如果石油也撐不住（有新能源代替），美元可能直接與軍事力量（軍購，給保護費）聯繫上，不再掩飾。美元與美軍，一軟一硬。不管是美金或美油，百變不離其宗，發美元國債向別國剪羊毛，背後以美軍支持，為的是以戰爭手段， 捍衛「世界和平」, 「民主自由」, 「平等人權」, 「法治公義」。方法是民粹選舉，顏色革命。
龐氏騙局是一種非法集資，有四大特點：偽裝的欺騙性，犯罪組織嚴密，受騙者難追討，跨境作案突出。從這個角度看，75年來，曾幾何時，美國金融帝國霸權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美元龐氏騙局。
任職接近4年，特朗普為美國瘋狂舉債了接近11萬億美元。美元國債，曾經是享譽世界的優良資產。老布什就任總統時，美國國債總額是2.6萬億美元，年支付利息2400億美元，年利率9.2%。為了打海灣戰爭，老布什借了1.4萬億美元。克林頓就任總統時，美國的國債總額是4萬億美元，年支付利息2900億美元，年利率7.3%。輪到小布殊就任總統時，美國的國債總額是5.7億美元，年支付利息3600億元，年利率6.3%。他發動了伊拉克戰爭和阿富汗戰爭，借了4萬億美元。奧巴馬就任總統時，美國的國債總額達到了10萬億美元，年支付利息4500億美元，年利率4.5%。奧巴馬有「赤字之王」的稱號。在任八年，奧巴馬成功將美國國債擴大到19萬億美元，年支付利息5000億美元，年利率下降到2.5%左右。
最近30年來的美國歷史，是一個國債規模不斷膨脹，而國債收益率持續下跌的歷史。這段期間，美國國債從2.6萬億美元膨脹到19萬億美元，年利率從9.2%下跌
到2.5%。
直到上世紀八十年代末，美國國債信用優良，收益也可以。人們相信美國政局穩定，不會倒台，因此美債是零風險。
特朗普上任前，大肆抨擊奧巴馬的財政政策，宣稱要給美國人開源節流，解決美國國債不斷增長的問題，讓美國再次偉大起來。這只是空想。他自己也不相信，因此只是龐氏騙局的變種。在特朗普主政的前三年，美國國債就增加了4萬億美元，平均年增速為1.3萬億美元。2019年，美國的國債規模首次超過了GDP，達到23萬億美元。今年上半年，美國發行了4萬億美元的債券，國債規模達到27萬億美元。9月，美國財政部公布的數據顯示，聯邦財政出現了3萬億美元的缺口，也就是說: 聯邦政府還需要借3萬億美元的國債。
到今年底，美國的國債規模將會突破30萬億美元，進入一個新的階段。目前特朗普還在推動一項2萬億美元的刺激方案，不斷遊說議會尋求支持。他上台4年，美國的國債規模就從19萬億膨脹到了30萬億。特朗普成功擊敗奧巴馬，創造了新的歷史記錄。僅4年時間，借貸差不多倍增，收益利率（票面回報率）也創紀錄，達到年化0.6%，斷崖式下跌。
美國國債支付這麼低的利息，是因為美聯儲制定了一個非常低的央行利率。而美聯儲之所以要制定這麼低的央行利率，並且能夠推動下去，是因為整個美國的資產收益率都在飛速下降。美國作為美元的發行方和信用提供者，其央行制定的利率，就是美元資產的收益座標。美國國債收益率暴跌，代表美國經濟實力衰退。但美債利率降低，也讓美國政府的舉債能力大幅度增加。
奧巴馬就任時，美國國債的規模是10萬億美元，每年支付利息4511億美元。奧巴馬卸任時，美國國債的規模是19萬億美元，接近翻倍，但每年支付的利息卻僅為5000億美元。因為國債的利率，從4.5%下跌到了2.5%。特朗普發行的十年期國債，其利率0.6%。30萬億美債，美國政府每年需要支付的利息，僅為1800億美元。美國政府的財政壓力不僅沒有增大，反而減輕了。如果有一天美國國債把利率定在0.1%，那就可以借更多的錢，因為利息壓力低到近乎零。借30萬億，每年利息只需300億，何樂而不為？至於還清國債，那是永遠不可能的事，搞不好更可找個借口賴債不還。如果按照5%的利率支付利息，每年需要支付1.5萬億美元。美國聯邦政府的財政收入，一年才3.3萬億美元。美軍隊一年的軍費才7500億美元。
2007年，美國次貸危機爆發，美聯儲被迫降息，利率從5.25降低到了接近零。那就沿用老方法，依靠印鈔和發債來強行刺激經濟，美其名曰「量化寬鬆」。2008年是轉折點。美國不復偉大，決定「重返亞洲」、這是中美衝突的開始，12年來不斷升溫。
2015年，美國開啟新一輪的加息周期，試圖吸引全球美元回流。這直接導致中國外匯儲備遭遇巨大壓力。為了維持人民幣不貶值，中國的外匯儲備急劇縮水。2014年，中國的外匯儲備是4萬億美元。到2016年，只剩下3萬億美元了，消失了1萬億，由於美元貶值。中國不得不因此實行鐵腕的外匯管制，強行遏制外匯的流失速度。當前的形勢險峻，要求中央重新檢視外匯儲備的組合安排，有對沖和避險的計劃。
目前，美國的央行利率，已經低到不能再低。當美債繼續增加到高達GDP的1.6倍左右的時候（約62億美元），美元在國際的地位和信用度將會陷入危機。估計這日子在未來5年將會一如預期到來。美國可以怎樣維持這個龐氏騙局？它會何時破局？怎樣破局？美軍會否需要扮演什麼角色，難說。中國會否由央行發行數碼貨幣在全球流通？中美之間的文化衝突誰勝誰負？以後有機會，且聽本人娓娓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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