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葉的最後一程
傅棋悅 2C 浸信會呂明才中學
急促的呼吸聲在病房裏蔓延開來,心率感測器上下波動的綠線緊扣着我的心弦。那是一個無盡的思念和深淵,深深刻在骨頭肉裏。
思緒彷彿是一隻無形的大手,將我硬生生地拽回了那年廣州的冬天。當時正值農曆新年,我們一家都返回老家廣州慶祝佳節。而在新年過後的幾天裏,除了探望病重的外公之外,就是成天往外跑,沉浸在假期帶來的愉悅中。
幾個月前,年過七五的外公被確診為癌症,要在中醫院住院。所以整個假期期間,我們都會隔三差五的去探望他,他也總是笑咪咪的笑臉相迎。
返港的前一天,我和妹妹叫嚷着要去逛街。就在我們逛的正起勁的時候,媽媽接到了一通電話。「您的家屬正處於病情急轉直下的階段,生命大概會在一小時內結束,請做好準備。」一字一句冰冷的話刻進了心,媽媽緩緩放下手機,愣了一陣子,便馬上到路口截的士。在的士上,三個人一句話也沒說,空氣幾乎達到冰點。我望向窗外,幾撇雨滴打在了窗戶玻璃上,霧氣將前方的路遮蔽着,整個城市彷彿都被這陰沉死寂籠罩着。一下車,我們飛奔到住院部。一進門看到外公被注射強行清醒劑的瞬間,心如刀絞萬般疼痛。我在走廊來回踱步,退去白天的嘈雜,晚上的醫院寂靜,空虛。過道的長椅漆劑斑駁,想必見證了很多人的悲歡頹然吧。一瞬間,焦躁不安的情緒再次湧上心頭,我時不時望向外公,清楚地看到他躺在床上,臉色蒼白如同白茫茫的雪花,額頭周圍布滿了細密的汗珠,我走向他身邊,輕撫他的額頭,感覺有點冰涼。我近距離看到,外公儘管已經用上吸氧儀,每一次呼吸卻都好像格外艱難,每一次心跳都像在與死神神交戰。外公眼神裏的黯淡無光跟從前那個眼睛裏有星辰大海的他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就如整個世界都失去了色彩般昏暗。
夜雨紛飛的幕布下,時針滴答匆匆流轉,留給外公的時間不多了。醫生說:「老人家心率上不去,生命體徵很不理想,還剩十幾分鐘左右。」 這時,媽媽強忍着淚水,讓我們三兩個走到外公面前,與他作最後的告別。我凝望着心率感測器,從高低起伏的綠色線漸漸變平,直到最後一聲長響⋯生命轉瞬即逝。他緩緩地閉上了眼,他的呼吸在靜謐中漸漸停歇,宛如夜空中一顆流星的消逝,卻留下了一抹不會消散的軌跡,外公的生命冬葉一般凋零了。我再也無法忍住,情緒如海嘯般噴湧而出,淚珠像暴雨一樣嘩啦嘩啦地灑下,最愛我的人就這樣安詳的離開了⋯ 從此之後,那經歷變成為了我再也沒提及過的回憶暗角。
外公,如有天堂有電話,我想我每天都會撥打給您,聽聽您熟悉又陌生的聲音,您也一定會常來看我的,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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