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閻雨
紀行3：誰支持戰爭誰去戰場
阿廖沙與我們交談時，車到站了，車廂裏進來一位少婦，白皙，纖細，高挑，金髮，深眸，風韻。
進來後，她與我們很禮貌地打招呼。她的位置在我隔壁上鋪，擺放好物品後，她竟然當着我們三位男士的面，直接褪去褲子，只着深藍色的四角內褲。
我們還沒愣過神，她竟然穿着內褲去打水了，這是要穿過列車的長長走廊的，中國的小夥伴們都行了注目禮。
哎，人家早已習慣了，我們還裝作害羞的樣子。
她躺在上鋪與阿廖沙用俄語聊着，阿廖沙說我們是中國人，俄羅斯人民的好朋友。阿廖沙說得很激動，女士聽得很平淡，只是禮節性地微笑回應。
後來似乎是輕鬆話題，他們時而很節制地大笑，女士總的來說有些內向，不主動找話題。
一夜相安無事。大家都在臥鋪上刷手機，接打電話。
昨天晚上9點，我們下站去送阿廖沙，女士沒有任何反應，畢竟萍水相逢，來日不見。
阿廖沙的離開，使我少了一位採訪對象，有點失落。
今日早餐中，女士着裝依舊清爽出去梳洗、打水，然後很大方地和我們坐在下鋪喝早茶。
機會難得，我給張導說，抓緊採訪。
女士起初只是應酬性地回答我們的問題，後來主動談了很多話題。
女士名叫安娜，12年前畢業於西伯利亞某大學（她說的名字，翻譯也不懂），經濟學學士，畢業後在秋明（俄羅斯石油城，80萬人口的大城市）食品批發公司工作，目前是部門經理，28歲那年結婚，目前無子。
「你們公司有多少人？」
「70到80人左右。」
「年產值多少？」
「每個月3000至4000萬盧布（約236萬元至315萬元人民幣）。」
「你們收入怎樣？」
「月薪從4萬到14萬盧布（約3300元至1.3萬元人民幣）不等。」
「這次戰爭對你們影響大嗎？」
「很多物品買不到，像可樂、雪碧全沒了，連打印的A4紙都缺貨。」
「其他商品呢？」
「歐洲和美國的汽車都沒有了，連中國的奇瑞都缺貨，奇瑞比在中國的價格高一倍，俄羅斯人都買不起了。我自己也沒買車，打車很方便。」
「食品漲價了嗎？」
「食品還好些，這些年戰爭之前也漲價，冬夏兩季都漲。」
「去過中國嗎？」
「很想去，沒去過，要花很多錢，去不起。」
「大家如何看待普京？」
「他還是做過一些好事，30年前蘇聯解體，那時候很多家庭幾乎一無所有，現在生活好多了，起碼大家生活有了保障！」
「你如何看待俄烏戰爭？」
「我住在秋明，離戰場很遠，沒有有特別感覺。我有親戚在烏克蘭，戰爭前就回來了。」
「你支持普京發動的戰爭嗎？」
「不！但有人支持戰爭，誰支持戰爭誰去戰場，不支持的就不要去。」
——2023年7月9日於西伯利亞列車上
紀行4：不支持戰爭還有什麼辦法？
安娜下車後，車廂裏就剩了我和張導兩個人。
半夜時搬來一位十幾歲小姑娘，和家人一起來的，就她一人躺在上鋪，本想着聽聽她這個年齡階段對當下俄羅斯的看法，結果她一上來就睡去，清晨很早就下車了，失去了一次採訪機會。
直到今天下午才從隔壁的車廂搬來一位中年男人，換位置的。昨天就見到了他。
白淨，肥碩，緘默，冷峻。
目測體高1.9米偏上，體重近150公斤，他住下鋪，一進來就躺下了，鋪瘦人壯，仿若弱小的冰塊上臥着一隻大海象，一幅好生可愛的畫面。
他和我們一句話都不說，連基本的禮節寒暄都沒有。
我給張導說，我們要是能採訪到他，到莫斯科我請你喝大酒。
張導厚着臉皮沒話找話，東拉西扯終於敲開了這位仁兄的金口。
謝爾蓋，58歲，畢爾姆市人，鐵路系統消防維修工，月薪3萬至3.5萬盧布（不足3000元人民幣），家有一兒一女，兒子29歲，女兒24歲，均未婚。此行去莫斯科看病。
「去過中國嗎？」
「沒去過。」
「想去嗎？」
「太遠了。」他搖搖頭。
「這次俄烏戰爭俄羅斯能打贏嗎？」
「一定能打贏。」
「那您支持戰爭了？」
「支持！不支持還有什麼辦法。」
「我能和您合影留念嗎？」
他搖了搖頭。
——2023年7月10日於西伯利亞列車上
紀行5：人類命運共同體是康莊大道
今天中國某大型國企駐俄羅斯負責人特意來酒店看我，我們談了許久，談了俄烏戰爭，談到俄波關係，他說西方包括東歐這些國家都很講究血統論和民族主義，列舉了民族認知中的一系列事件和問題，似乎俄烏、俄波矛盾無解了。
我主要的觀點是，文化認同比民族認同更為重要。
狹隘的民族認同很容易走向極端民族主義，這樣就會裹挾民粹，形成反社會潮流，引發民族衝突，甚至是民族戰爭。歷史上的納粹就是這麼形成的。
在強化民族文化屬性上，中國在處理民族問題上給世界做出了榜樣，56個民族無論哪一家，只要認同中華文化，踐行我們倫理、價值觀、文化本體，就是中華民族，就是同根同源的一家親。
過分強調民族的基因測序，強調血統論，強調歷史舊痾，國與國、族與族之間就會陷於歷史的愛恨情仇，無限循環而無法自拔。
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偉大創建就在於開拓認知的藍海，擺脫現有的羈絆，只要遵循人類共同願景和使命，求同存異，和而不同，人類就有無限的前景和未來。
現有的西方治理體系能量已經衰竭，限於熵增定律的自閉系統，其結果必然是自我崩潰。
人類治理體系需要新思想、新理念、新思維，需要站在更高維度，高屋建瓴去擘畫，去架構。
人類命運共同體就是以人類文明發展比較的視角，站在人類文明可持續發展的高度，指明人類前行的方向，是人類走向新時代的康莊大道！
——2023年7月11日於莫斯科Novotel酒店
（作者為北京大學經濟學院社會經濟史研究所研究員、北京大學經濟學院應用經濟學博士后、清華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馬克思主義理論博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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