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張介嶺
12月14日，美國中東問題特使威特科夫和特朗普女婿庫什納赴柏林與烏克蘭和歐洲國家領導人進行會談，就「和平計劃」、經濟議程等議題協調立場，縮小分歧，核心議題仍是領土、安全保障以及歐盟凍結俄羅斯資產問題。威特科夫稱，會談取得了「重大進展」，雙方將於15日繼續會談。
應該說，為了拿諾貝爾和平獎，特朗普也是拚了，從渲染俄羅斯「必勝論」，到重申不希望烏克蘭加入「北約」，到敦促澤連斯基盡快舉行大選，到在為烏克蘭提供安全保障問題上含糊其辭，再到指責歐洲領導人「軟弱」、「只會空談」，任由戰爭「沒完沒了地打下去」。所有這些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施壓烏克蘭妥協求和。
面對美方重重施壓，澤連斯基沒有消極等待，繼12月8日在倫敦與斯塔默、馬克龍和默茨會晤後，當天就飛往布魯塞爾與北約秘書長呂特、歐盟委員會主席馮德萊恩和歐洲理事會主席科斯塔舉行會談，次日又趕赴羅馬爭取意大利總理梅洛尼的持續支持。
緊接着，烏克蘭向美方遞交了與歐洲多國共同商定的新版「和平計劃」，包括20點內容的和平框架協議、安全保障，以及烏克蘭戰後重建三份文件，內容涉及「解決諸如領土和扎波羅熱核電站等爭議點的新思路」。
作為對特朗普批評的回應，澤連斯基以退為進，承諾若美歐能確保安全，烏克蘭願意在60天至90天內大選，他已要求議員們醞釀在戒嚴狀態下「修改立法框架和選舉法的提案」，將球巧妙踢回給了美國。
其實，特朗普催促基輔冒着戰火舉行大選可謂「開錯方子抓錯藥」。今年9月至10月，基輔國際社會學研究所民調顯示，多達71%的受訪者「堅決」反對割讓領土，即使在東部原本親俄情緒較為濃厚的民眾中，也有逾四成人反對這樣做。
基輔潘塔政治研究中心政治學家弗拉基米爾·費先科警告，如果烏克蘭總統被迫割讓領土，「這將在烏克蘭被視作向俄羅斯投降」，或「導致大規模示威，並有發生嚴重政治危機的風險」。
顯而易見，即使澤連斯基真心誠意修改法律舉行戰時選舉，無論誰上台都將「接過一個燙手山芋」，在領土問題上稍有不慎便會導致民怨沸騰，落得個千古罵名，而澤連斯基則可望全身而退，後人甚至還會為他立銅像，緬懷這位抗俄「民主英雄」的忠烈風骨。
毋庸置疑，澤連斯基不屈不撓，外交上縱橫捭闔，促使特朗普和平方案更為平衡。近日，烏克蘭《鏡周刊》和英國《金融時報》先後報道，美國最新版「和平計劃」加入了烏克蘭應於2027年1月1日前加入歐盟的條款。
讓烏克蘭在如此短的時間內插隊入盟雖有點異想天開，但有了美方的加持，歐盟不會冒破壞和平進程的風險對加速政治審批態度消極，特朗普的鐵桿盟友匈牙利總理歐爾班料也將停止阻擾。俄羅斯亦已表態稱不反對烏克蘭加入歐盟。也就是說，烏克蘭加入歐盟成了既成事實。
這正是烏克蘭獲得歐盟候選成員國身份後夢寐以求的。12月11日，澤連斯基對媒體說，烏克蘭已據此調整了「在某些問題上的立場」，烏克蘭能否加入歐盟，很大程度上既取決於歐洲人，也取決於美國人。和平協議明確烏克蘭加入歐盟後，作為協議一方的美國會竭盡全力確保歐洲其他國家不會從中作梗，歐洲人參與和平方案談判是好事。
值得注意的是，美方還就領土問題提出了一個主權模糊的「折中方案」，將烏控頓涅茨克區域單闢為「自由經濟區」，俄軍承諾烏軍撤出後不會進入。這一設想遭到了俄烏雙方的共同抵制。
澤連斯基直言，美國人自己都不知道這片「自由經濟區」或「非軍事區」究竟由誰來管轄。沒有美國支持的強有力安全保障，要求烏方撤軍是不公平的，沒有任何機制能夠阻止俄軍進入。他表示，如果一方撤軍，另一方沒有理由不對等撤離。既然美方談折中，就必須拿出「一個公平的折中方案」。
此前，澤連斯基反覆強調，美俄在領土問題上的所欲建議不符合烏克蘭利益。根據烏克蘭憲法和國際法，自己既「沒有法律上的權利」，也無「道德上的權利」割讓領土。茲事體大，應由烏克蘭人民以選舉或全民公投的形式作出回答。
那麼，在什麼情況下基輔可能在領土問題上作出妥協呢？基輔國際社會學研究所所長安東·格魯切茨基分析，澤連斯基唯一可能讓民眾接受割地的方式，是獲得能100%確保俄羅斯永不攻擊烏克蘭的安全保障。唯有如此，烏克蘭議會才有可能投票讓軍隊撤出頓巴斯地區。看來，只有獲得類似「北約第五條」的安全保障替代方案才能讓基輔心安。
迄今為止，俄方的態度依然沒有軟化。12月12日，俄羅斯總統助理烏沙科夫表示，俄方尚未看到由美國起草、並吸收烏克蘭及其歐洲盟友意見的最新方案，並預言草案的很多內容克里姆林宮不會喜歡。此外，他還否定了「自由經濟區」建議，重申整個頓巴斯屬於俄羅斯。
他指出，未來的頓巴斯「可能既沒有俄羅斯軍隊，也沒有烏克蘭軍隊」，而由俄羅斯國民警衛隊、警察及其他維持秩序和負責民生的機構接管。這番表態無異於告訴世人，俄羅斯尋求的是完成對該地區的事實上的控制。
不過，美方提出的「自由經濟區」設想雖遭冷遇，但確實是動足了腦筋。美國常駐北約代表馬修·惠特克表示，澤連斯基與普京的公開表態往往不能完整反映談判桌上的實際情況。這意味着，俄烏公開場合看似寸步不讓，其實是在尋求利益最大化。即便是俄羅斯，雖然餘勇可賈，但終究是打累了，更不要說烏克蘭了。因此，不能排除俄烏雙方的談判立場最終出現鬆動的可能性。
12月11日，特朗普在白宮也曾對記者樂觀表示，美國與俄烏均已非常接近達成協議，但白宮新聞秘書萊維特警告，特朗普對俄烏雙方都「非常失望」，「受夠了為了會見而會見」。顯而易見，美國總統的耐心正在耗盡，其心心念念的是在聖誕節或年底前推動「和平協議」取得充分進展。
無論如何，鑒於俄烏衝突的複雜性，「只問結果，不守底線」地急於求成，反將「欲速則不達」。誠如美國外交關係委員會高級研究員托馬斯·格雷厄姆所言，「未來幾個月解決衝突的時機已經成熟。真正的問題是，特朗普政府能否拿出技巧、耐心和毅力，推動外交進程取得圓滿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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