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張介嶺
上個星期，聯合國大會一般性辯論正式開幕，全球熱點問題一個接一個，但最引人注目的莫過於特朗普與澤連斯基會晤後，對烏克蘭問題的態度突現戲劇性反轉。
特朗普重返白宮後，不斷施壓烏克蘭割地求和結束戰爭，但這次在聯大發言，以及在大會間隙與澤連斯基會晤後，卻公開支持烏克蘭收復被俄羅斯侵佔的所有失地，並強硬表態稱，若俄羅斯飛機進入北約領空，北約國家應將其擊落。
他還譏諷俄羅斯本應在一周內結束的戰爭，竟漫無目的地打了三年半還未取勝，不僅沒有凸顯俄羅斯的能力，「反而讓他們看起來像紙老虎」，還直指俄羅斯已陷入了嚴重的經濟困境，「現在是烏克蘭採取行動的時候了。」
另據澤連斯基透露，特朗普在這次會晤中同意向烏克蘭提供射程1600公里、有望將莫斯科納入打擊範圍的「戰斧」巡航導彈，並表示將為烏克蘭提供戰後安全保障。
美方態度之所以出現180°大轉彎，除澤連斯基和歐洲國家領導人游說之外，還與普京得隴望蜀、油鹽不進，毫無止戰誠意有關。過去幾周，俄軍戰機和無人機多次有意無意侵入北約成員國領空，更是成為「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挑戰北約底線的最初是9月9日深夜，19架俄羅斯無人機先後13次侵入波蘭領空，最遠的深入波蘭境內達300公里，被波蘭總理圖斯克斥為「蓄意的大規模挑釁行為」，也是「二戰」後波蘭面臨的最接近公開武裝衝突的危急時刻，意在「測試北約的團結和反應能力。」
克里姆林宮則堅稱，俄羅斯沒有計劃對波蘭採取軍事行動，無人機誤入波蘭是技術原因，並無惡意。特朗普也一再暗示，這次事件「可能是個失誤」，並未像其他北約國家期望的那樣發出嚴厲警告，譴責俄方行為，幾乎沒有任何實質性反應。
正當各方評估莫斯科意圖當口，9月13日夜間，又一架俄羅斯無人機闖入羅馬尼亞領空，深入邊境10公里，逗留時間長達50分鐘。羅馬尼亞國防部長莫什泰亞努警告，這是「俄羅斯擴大戰爭的明顯行為」，「必須對俄實施制裁、加徵關稅，同時加強集體防禦」。
俄方則死活不認賬，只是理由不同。俄羅斯駐布加勒斯特大使館發表聲明說，所有事實均指向這起事件是基輔政權的蓄意挑釁，反指羅馬尼亞未能對俄方質詢予以「具體且令人信服的回應」。
孰料，就在俄無人機侵入波蘭9天之後、入侵羅馬尼亞5天之後，9月19日，3架可攜帶「匕首」高超音速導彈的俄羅斯米格-31戰鬥機侵入愛沙尼亞領空，在芬蘭灣上空停留了12分鐘之久。愛沙尼亞參照波蘭做法，要求啟動北約第四條款，召集成員國進行緊急磋商。
這次，俄羅斯國防部同樣否認了侵犯領空指控，稱3架米格-31戰鬥機按計劃從卡累利阿轉場至加里寧格勒州，飛行全程嚴格遵守國際空域使用規則，未偏離預先設定的波羅海中立水域航線，距愛沙尼亞溫德洛島超過3公里，沒有侵犯其他國家領空，有監控設備為證。
至此，事情並未結束。9月22日晚，2至3架大型無人機在丹麥首都哥本哈根凱斯楚普國際機場附近飛行，導致機場關閉約4小時，31個航班改降其他機場，約100個航班延誤或取消，2萬名乘客受影響。
丹麥首相弗雷澤里克森將此定性為「對丹麥關鍵基礎設施的最嚴重襲擊」，直指「這是混合戰爭的典型手段，測試我們關鍵基礎設施的韌性」。儘管尚無證據證明與俄羅斯有關，但由於時間節點敏感，她特別提及波蘭、羅馬尼亞和愛沙尼亞領空遭俄機入侵，矛頭直指俄羅斯。
期間，烏克蘭外長西比加還補上一刀稱，「波蘭與愛沙尼亞發生的事件」，令人聯想到俄羅斯入侵烏克蘭前的情形，暗示了一種模式：先邊界試探，再漸進挑釁，最終升級為更嚴重的威脅，言下之意是不能排除俄羅斯對北約國家開戰的可能性。
北約成員國領空接二連三遭侵犯顯然敲響了警鐘，也加速了美國對俄政策大轉向。這其實已有預兆。9月22日，安理會應愛沙尼亞要求就無人機事件召開緊急會議，新任美國常駐聯合國代表華爾茲即警告俄羅斯不要「冒險升級局勢」，「美國及其盟友將保衛北約的每一寸領土」。
不過，說俄羅斯要對北約動手或許有點誇張，俄軍打烏克蘭都十分吃力，更不用說北約這樣的龐然大物了。當地時間9月27日，俄羅斯外長拉夫羅夫在第80屆聯大發表講話時稱，俄羅斯從未且無意對北約及歐盟發動攻擊。俄美兩國承擔着規避人類陷入新戰爭的風險的責任。
有意思的是，俄羅斯外交部發言人扎哈羅娃近日援引匈牙利媒體消息稱，烏克蘭正在精心策劃假旗行動，通過改裝被擊落或截獲的俄制無人機，再安裝新彈頭，目標是波蘭和羅馬尼亞境內的重要交通樞紐或軍事設施，製造俄羅斯攻擊北約的假象，同時在歐洲展開輿論戰，迫使北約啟動集體防禦條款，直接參與對俄作戰。
她警告，若此事屬實，歐洲將比以往任何時候更接近第三次世界大戰的爆發。然而，這種可能性同樣不大。在特朗普左右搖擺之際，烏克蘭倚重歐洲平衡力量，澤連斯基似無必要嫁禍俄羅斯將北約拖下水。畢竟一旦敗露無異於自斷手腳，得不償失。
那麼，如果俄機侵入北約領空系刻意為之，莫斯科為什麼要這麼做呢？筆者認為，這主要是因為阿拉斯加峰會美方綏靖有餘，大大降低了莫斯科對華盛頓的忌憚。之後，特朗普雖時常批評普京，但幾無具體行動，對俄無人機侵入波蘭的反應又不溫不火。受此刺激，俄羅斯開始小步試探北約紅線，尤其是美方對第五條集體防禦條款的承諾。
迄今為止，歐洲上空仍被無人機疑雲籠罩。9月26日至27日，丹麥多個軍事設施附近發現無人機。此前兩天，德國北部石勒蘇益格-荷爾斯泰因州亦驚現無人機蹤影，挪威等國也被無人機騷擾，所有這些反常事件加劇了歐洲的安全焦慮。除「天盾計劃」和「東方哨兵」聯合防空系統之外，歐盟還將啟動「無人機牆」防禦系統。
令人關注的是，當地時間9月28日，美國副總統萬斯證實，美方正在考慮烏克蘭提出的獲取遠程「戰斧」導彈的請求，特朗普將就此作出「最終決定」，並稱「俄羅斯經濟已陷入崩潰，俄軍在戰場上也未取得多少進展」，必須接受現實，坐到談判桌前來。
看來，俄羅斯對這波試探結果一定大失所望，美方態度的轉變已使形勢朝有利於烏克蘭的方向發展。儘管如此，要加速結束烏克蘭戰爭，關鍵還要看美方會否停止搖擺，兌現向烏克蘭提供「戰斧」巡航導彈和施壓歐洲同步對俄加施「二級制裁」的承諾，以及俄羅斯的軍事和經濟承受力。這場博弈又到了玩「心跳」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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