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關品方
國家發改委上月23日表示，中央已批准海南自貿區在12月18日正式封關。什麼是封關？封關不是把海南島封起來關起來，而是要擴大開放。
封關是採用特殊的海關監管模式，將海南島全島建成一個海關監管特殊區域，實施以 「一線放開、二線管住、島內自由」 為基本特徵的自由化便利化政策制度。
什麼是一線二線？深圳經濟特區建立時，一線是深圳和香港之間，二線是深圳和東莞之間。同樣道理，珠海經濟特區建立時，一線是珠海和澳門之間，二線是珠海和中山之間。形象地形容：海南自貿港封關時，一線是海南島全海岸線，二線是海南島和全國其他地方之間。
技術性地界定的說法是，「一線放開」是將海南自貿區與我國關外境外其他國家和地區之間列為一線，實施一系列自由便利進出舉措，境外及區內的貨物可以不受海關監管自由出入境（禁止或限制進出口的除外），自貿區與境外實現貨物、資金和人員等要素自由流動，渾成一體，放寬貿易管制（法律法規由國際公約規定禁止的除外）。
因為有一線放開，「二線」要管住。將海南自貿區與內地之間作為「二線」，針對「一線放開」的內容實施精準管理，確保從海南自貿區進入內地的貨物接受必要的查驗和清關等管理。
島內自由的原則是在海南自貿區內各類生產要素可以相對自由流通。這種模式既對標國際標準，又立足中國國情，旨在進一步擴大開放，加快吸引全球優質要素集聚、促進海南自貿區高質量發展、為全國進一步改革開放探路開路。一般認為，這是中國1978年決定改革開放以來，47年後的又一次飛躍式突破。
香港特區和海南自貿區在多個方面存在顯著區別。在法律地位與治理模式方面，香港特區依據《基本法》享有一國兩制下的各項特殊規定，有別於內地，細節不多說。海南自貿區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下的經濟特區，由中央政府統一領導，實行特殊經濟政策。
政策目標與功能定位方面，香港特區作為國際金融、貿易和航運中心，重點發展金融、法律和物流等服務業。海南自貿區的目標是建設 「面向太平洋和印度洋的重要門戶」，重點發展旅遊業、現代服務業和高新技術產業；封關後區內將實現貨物、資金、人員等自由流動。
政策覆蓋範圍方面，香港特區涵蓋港九新界，全境一律適用。海南自貿區包含海南島內多個重點園區（海口江東新區、三亞崖州灣等），不同園區有明確產業分工。
政策開放程度方面，香港特區擁有成熟的自由港體系，長期實行低稅和自由貿易政策，金融市場的開放程度全球領先。海南自貿區封關後將實現貨物零關稅、貨幣自由兌換等政策，開放度和自由度有待逐步提升。
香港特區去年GDP達3.18萬億港元（大約2.86萬億人民幣），以金融、貿易、物流為主導。海南自貿區的經濟規模和產業結構有待發展，去年GDP約0.6萬億人民幣（0.67萬億港元，香港特區的21.1％），以旅遊業、熱帶農業和新興產業為主，現時規模較小、但增長潛力驚人。
香港特區位於珠三角和大灣區，連接內地與國際市場，是傳統的國際樞紐。海南自貿區在南海中心，是海上絲綢之路的戰略節點，重點輻射東南亞和太平洋地區，從戰略地位的角度看，相當理想。
香港特區已是成熟的國際城市，海南自貿區將是新興的、綜合性的、全方位開放的平台。兩者在定位、政策和發展階段上存在顯著差異，現階段不存在直接競爭，海南自貿區在很多方面可以向香港特區取經參考引進學習。
封關後，海南島（作為海南自貿區）將會成為中國甚至全世界最大的自由貿易港，多項政策將會對標香港。經濟、外匯、貿易、稅務、投資、居留、過境免簽、免稅消費等都會有優惠政策。
海南自貿區對香港既是挑戰，也是機遇。國際金融市場因為穩定幣即將興起，現正迎來顛覆性變化，香港特區嚴陣以待，準備迎接挑戰。國際貿易方面，美國已經推翻過去WTO自由貿易的範式，改為朝貢關稅的範式，張口開價，伸手就來，向全世界徵收「買路錢」（入境稅）。中國的海南自貿區是對特朗普國際貿易政策的全面否定。免稅安排、開放市場、政策優惠的優勢，對中國未來的發展影響如何，值得深入探討。
海南自貿區封關在即，是逆特朗普「逆全球化」的潮流而動，是和美國MAGA政策對着乾。筆者的個人認知：中國的目標是讓全世界共同富裕起來。至於海南自貿區將來會不會超越香港特區？有可能，但問題不是這個提法。香港特區應該不斷超越自己，不是擔心誰超越誰。
海南自貿區的優勢在產業布局，主要圍繞構建「4+3+3」現代化產業體系展開，可供香港特區參考。什麼是海南自貿區的4+3+3？
首先是四大主導產業。旅遊業以國際旅遊消費中心建設為目標，發展觀光旅遊、休閒度假、文體旅遊和健康旅遊，打造國際典範旅遊勝地。現代服務業包括國際航運、會展、空港保稅維修、數字經濟、低空經濟，服務的半徑涵蓋整個東南亞。新型工業包括石化新材料、生物醫藥、海上風電裝備、海洋工程及遊艇建造。熱帶特色高效農業的目標是推動農業現代化和鄉村振興，重點包括香料、香水、珍材和各種林木蔬果。
其次是三個未來產業，包括種植業（聚焦生物育種），深海業（發展海洋高新技術深海裝備研發和應用），航天業（建成中國首個商業航天發射場，開展常態化發射，加強國際合作）。
最後是三個境外消費回流領域，包括高端購物（消博會和離島免稅購物），醫療（博鰲國際醫療旅遊先行區提供先進醫療體檢服務），教育業（吸引國際優質教育資源，聚焦國際教育和海洋科目）。
中國的制度優勢是長期規劃和認真執行。海南島成為自貿區的提議，最早是在2018年4月13日提出的。當天在慶祝海南建省辦經濟特區30周年大會上，中央宣布支持海南全島建設自由貿易試驗區。次日，中共中央、國務院隨即發布《關於支持海南全面深化改革開放的指導意見》，明確了建設中國（海南）自由貿易試驗區的計劃。國務院審查後，10月16日批複同意設立中國（海南）自由貿易試驗區。經過7年的努力耕耘準備，海南島今天已完成重點園區布局，包括海口江東新區（綜合經濟、國際金融、文化創意），洋浦經濟開發區（海洋油氣、港航物流、高端製造），海口復興城互聯網信息產業園（智能物聯、數字貿易、金融科技），海口綜合保稅區（保稅加工、保稅物流、跨境電商），澄邁生態軟件園（互聯網信息業、數字服務出口），文昌國際航天城（航天產業），博鰲樂城國際醫療旅遊先行區（體檢醫療、醫藥科研），海口國家高新技術產業開發區（高端智造、醫療器械）。
通過產業布局，海南自貿區在封關之後，估計將會快速推動經濟高質量發展，建設現代化經濟體系，成為新質生產力的重要實踐基地。好像很抽象，其實很具體。
歷史上海南島有過不少人物。筆者隨手拈來，就可以講出以下幾位，包括黃道婆、張雲逸、白玉蟾、周士第、宋嘉樹、宋慶齡、海瑞、蘇軾。他們如果穿越時空來到今天，知道海南島將成為全球最大的自由貿易區，一定驚訝不已，點讚不絕。筆者估計，15年後，海南自貿區的年度GDP或會超過3萬億人民幣，急增5倍。從上述「4+3+3」的規劃，可以看到中國為什麼對自身的道路和制度充滿自信。
海南島有五指山，年前筆者和友人去過。蘇軾謫居海南3年（1097至-1100），途經五指山，留下詩作，借山石抒懷。「突兀隘空虛，他山總不如。君看道旁石，盡是補天遺。」蘇軾認為海南島是女媧鍊石補天遺留下來的寶藏；想像力豐富，行見美夢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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