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李欣悅
第十六屆魯迅青少年文學獎(香港賽區)初中組 三等獎
日,漸漸隱沒進了山嶽,天色終於變得暗淡了,幾粒星子在空中閃爍着,像是無數靈魂匯聚而成。
二零一八年的春天,明媚的陽光像是輕柔的大手,輕輕撫摸萬物。窗外的枝椏瘋長,卻無法阻擋燦爛的日光,它穿過樹梢,劃過屋檐,支離破碎地落在伏案上,跳躍着,輕舞着,散發着青春的氣息。一兩隻燕子飛過,像是春的音符;野花開得正艷,像是翠綠草坪的點綴。
祖母總說,今年的春天不一樣,可她年年都這樣說。我倒沒覺得有什麼不一樣,春天就是春天,每年都有,每年都一樣。
可在這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生機勃勃的春裏,祖母患上骨癌。
我再次見到祖母,她身上插滿了管子,乾枯的手臂與窗外靈動柔軟的枝條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祖母的生命力好像隨着儀器滴滴的跳動聲一點點被抽絲。醫生說,祖母的生命可能無法到達第二年春天。意思是,祖母以後會在我的生命裏永遠消失?意識到這點,我似乎感受到了一陣眩暈,心臟被狠狠揪住,呼不上來氣。我無法接受這個現實,我沒有辦法接受在我身邊很久的事物,突然,永恒地離開。我感到我的心在不安分地跳動,卻怎麼也掙脫不開現實的牢籠。與祖母有關的回憶在腦海中綻開來,淚水劃過臉頰,落在心底的深淵。不是說好了,年年都一樣嗎?
我花了很長時間說服自己去接受,但是每次一想到祖母慈愛的臉,如春風般溫暖的雙手,我的心就止不住地痛。
第二年春天,祖母的身體情況並沒有像預料的那樣惡化。這給我造成了祖母還會一直陪在我身邊的錯覺。
「您會一直陪着我的,對嗎?」我推着輪椅,問她。她背對着我,銀白的髮絲在風中掠動着。「他們都說,燕子去了,還有再來的時候,花兒謝了,還有再開的時候。」祖母突然笑了,「可是回來的或許不是從前的燕子,開的也不是從前的花了。生命是短暫的,所以才可貴。」祖母的語氣很輕鬆,可她轉頭時眼中分明閃着晶瑩的淚花。
第三年春天,祖母還是在我的生命裏永遠消失了。她短暫地出現,在我的人生裏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後又消失。我終是理解了她所說的,生命因短暫而可貴,生命又因可貴而被珍惜。
往後的日子,我開始留意從前被我忽略的一切,才發現,它們都是短暫而可貴的。沒有什麼是一樣的,沒有什麼是不變的。萬事萬物都是有生命的,都是可貴的。
我感受到的越多,祖母的痕迹在我的生命中就越明顯,我能深刻感受到她,彷彿她從未離開。
點點星子在夜中閃耀,縱使在漆黑的夜裏也不會被忽略,因為那是一個個不一樣的生命匯成的,它們可貴而耀眼。
相關閱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