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關品方
美國副總統萬斯值得多加注意。他1984年生於俄亥俄州,今年41歲。他原名鮑曼,父母離異後母親改嫁,後被第三任繼父領養,一度改姓哈梅爾。童年經歷貧困,母親吸毒成癮,他12歲起由外祖父母撫養,改用外公姓氏「萬斯」。
萬斯高中畢業後,從2003至2006年(19至22歲)一度服役於美國海軍陸戰隊,參與過伊拉克戰爭。萬斯退役後以退役軍人的身份在俄亥俄州立大學求學,於2009年畢業後進入耶魯法學院,2013年獲耶魯大學法學博士學位(29歲);求學期間關注的是美國白人社群衰落問題,奠定其政治立場基礎。他畢業後成為企業律師,後來加入風險投資公司,積累商業資源。2016年(32歲),他出版自傳《鄉下人的悲歌》,剖析美國底層紅脖子白人社群的困境,成為暢銷書。2022年,他當選俄亥俄州聯邦參議員,成為又一位無從政經歷的參議員。去年他成為特朗普的競選搭檔,成功當選副總統時年僅40歲。今後25年,如無意外,萬斯將會在美國政壇長期存在。
萬斯的政治立場與政策主張是右翼白人民族主義,核心理念有種族主義的底色。他的經濟政策主張保護主義、支持提高關稅、限制外國資本、保護工業就業。他的外交政策主張對華強硬、反對軍事援助、強調美國優先。他在社會議題上堅持保守立場、支持傳統價值、反對人工墮胎、強調白人優先。
他雖然出身社會基層,從政後維護權貴階層。從某個角度看,他是狹隘的民族主義者,認同美國優先,因此得到特朗普的青睞。
萬斯頭腦靈活,能言善辯;懂得看風使舵,「擦鞋」技巧圓熟。他在慕尼黑安全會議上發言時猛烈批評北約,聲稱「西方聯盟終結」,引發歐洲不滿。他對特朗普退群廢約的想法心領神會,往往能夠說出特朗普作為總統不能夠坦白表達的內心世界。
萬斯的移民政策核心是白人保護主義,主張嚴查留學生簽證,強調綠卡持有者沒有天然的「永久居留權」,可以因為危害國家安全被驅逐出境。
他的公眾形象是博取紅脖子白人的同情(有票倉考慮)。他的選區俄亥俄州有工業遺產,從19世紀至20世紀中葉,是全美製造業中心,鋼鐵和汽車產業發達(包括通用汽車和固特異輪胎)。該州又是總統搖籃,誕生過8位美國總統,數量僅次於弗吉尼亞州。俄亥俄州在農業和能源方面,玉米、大豆產量排在全美前五,頁岩氣開發和可再生能源是新經濟的增長點。這些都是萬斯在政壇有機會更上一層樓(登頂)的背景,最早可能是2029年。他的著作《鄉下人的悲歌》,通過個人經歷揭示美國白人底層困境,被解讀為詮釋特朗普現象的關鍵著作(基層受盡壓迫剝削的紅脖子白人,反而成為支持傳統白人權貴階層的擁躉)。萬斯被媒體評價為「草根逆襲」的象徵,被批評政治立場「激進」;筆者反而認為他的政治立場保守,有民粹主義傾向。
萬斯的妻子烏莎是印度裔,兩人育有三個子女。烏莎家族背景顯赫,父母都是大學教授。萬斯善打溫情牌,面向公眾時強調家庭對他做決定的影響,稱家庭為「情感港灣」。
總而言之,筆者認為特朗普主義的出現毫不偶然,將會長期存在。萬斯就是特朗普路線的繼承人。萬斯在格陵蘭島演講時(3月)提出希望格陵蘭加入美國,美國可提供核保護傘,呼籲格陵蘭自治政府脫丹入美。他為特朗普挑明目標,鳴鑼開道十分賣力。他承認美國主導的時代已經結束,今後應轉向現實主義外交,避免長期無休止衝突,聚焦與中國和俄羅斯競爭。去年7月他在共和黨大會上接受副總統提名時,強調美國優先,甩鍋責難中國,塑造自己是「美國夢」的成功形象。
萬斯就任副總統後,聚焦地緣政治對抗、外交政策轉向、軍事戰略調整。他一方面渲染「美國絕對主導的時代已經終結」,聲稱蘇聯解體後美國曾一度是「無可匹敵的超級大國」,但如今正面臨中俄的「嚴峻挑戰」。他強調全球格局已發生根本變化,美國需要適應多極化現實,因為中俄試圖「各個擊破」美國,尤其在技術領域如無人機、巡航導彈和網絡攻擊等領域對美軍構成威脅,要求軍隊強化技術優勢。另一方面他認為外交政策轉向要從「國家建構」(即顛覆別國、複製美國制度)回到現實主義,批評美國過去數十年通過軍事干涉和民主輸出已經失敗,承認此類行動「毀掉的國家遠比建設的多」,表示中亞和中東的局勢動盪是其惡果。最後,他表示特朗普政府將終止「教導他國如何生活」的干預行動,轉而聚焦美國自身、優先保護美國的核心利益。
萬斯又強調要進行軍事戰略調整,要確保技術優勢領先,主導AI技術體系。他以最近也門停火協議為例,強調通過有限軍事行動達成明確目標(保障航行自由),避免無明確目的的長期衝突。他要求美軍裝備現代化,確保在新興戰場(網絡、太空)的絕對優勢,避免「無代價戰爭」的幻想(即任何戰爭行動都要考慮投入產出),只差沒有說出口:美國準備放棄國際警察的角色。用廣東俗語來形容:今後要潮州音樂——自己顧自己。
萬斯又指出「美國獨霸海空天域的時代已經終結」,因此要適應戰爭形態的演變。軍隊需要應對低成本武器擴散和非對稱作戰的威脅。意思是,一方面指出中國的軍備武器又便宜又好用,有可能侵蝕美國的軍售市場,另一方面也警告美軍今後可能要甘於屈居防衛的角色。
他的發言,筆者認為要精準解讀才能夠明白他意何所指。他只有41歲,但頭腦清晰,邏輯嚴謹。美國建國249年,成為全球霸主107年;萬斯站在軍事工業綜合體、傳統既得利益階層和暗黑政府勢力的立場看世界大局,毫不拖泥帶水,表現乾脆利落,值得高度關注。
因為特朗普要進行全球戰略調整,萬斯在闡述特朗普思維的過程中,明顯地影響到了美國和傳統「盟友」的關係。現時比較突出的,就是歐盟與加拿大都和美國關係緊張。萬斯抨擊歐洲「背離價值觀」(實質是說北約不再絕對聽命於美國的領導),引發歐洲多國不滿、認為美國破壞美歐相互信任的基礎。美加關係出現裂痕有其現實和歷史原因,筆者早前已經分析過,現在看來關係惡化後極難彌補。美軍在西太平洋部署撤退到第二島鏈,現在已經看得一清二楚。視乎台海局勢的變化,美國極有可能在榨乾民進黨當局之後,撒手不管,一走了之。
萬斯的近期表現十分活躍。他幾天前的演講可以被解讀為特朗普外交路線的闡釋,即從全球領導角色收縮,轉向「美國優先」的現實主義戰略,勢將重塑共和黨未來的外交基調,世界局勢將會進入嶄新階段。萬斯的演講宣告美國自從2001年「9·11」事件以來的全球戰略,從現在起正式終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