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張介嶺
特朗普政府發動的對華貿易戰，打了一個多月，終於迎來了曙光。當地時間5月10日至11日，中方牽頭人、國務院副總理何立峰與美方牽頭人、財政部長貝森特、貿易代表格里爾在日內瓦舉行中美經貿高層會談，雙方就彼此關心的經貿問題進行了坦誠、深入、具有建設性的溝通，達成了一系列重要共識，並同步發布了《中美日內瓦經貿會談聯合聲明》。
這次會談取得了實質性進展。美國將對華關稅從145%降至30%，中國則將對美關稅從125%降至10%。除雙方保留對對方商品加徵的10%關稅之外，美方共計取消了91%的加徵關稅，中方相應取消了91%的反制關稅；美方暫停實施24%的「對等關稅」，中方也相應暫停實施24%的反制關稅。算上特朗普重返白宮後以芬太尼問題為由對華加徵的20%關稅，美國對華加徵關稅水準為30%。若再加上2018年以來徵收的一系列關稅，美國對華徵收的關稅在50%左右。
在聯合聲明中，雙方一致同意建立中美經貿磋商機制，就經貿領域各自關切保持密切溝通，開展進一步磋商。雙方將定期或不定期輪流在中國、美國、或在商定的第三國開展磋商。根據需要，雙方可就相關經貿議題開展工作層面磋商。
毫無疑問，美國對華加徵的高額關稅嚴重損害雙邊正常經貿往來，嚴重破壞國際經貿秩序。這次中美經貿高層會談可謂下了一場及時雨，給幾近白熱化的兩國貿易戰降了溫，朝雙方通過平等對話協商解決分歧邁出了重要一步，也為進一步彌合分歧和深化合作創造了條件。特朗普政府處理對華經貿關係有止損回穩意願，原因是多方面的：
首先，經濟壓力與日俱增。20天前，沃爾瑪CEO道格·麥克米倫、塔吉特CEO布賴恩·康奈爾和家得寶CEO泰德·德克爾赴白宮與特朗普就關稅政策對零售業的影響進行了「富有成效且具有建設性」的閉門磋商。他們警告，美國的關稅政策將導致供應鏈中斷，「兩周後美國消費者將看到空空如也的貨架……價格也會被迫上漲」。
關稅戰衝擊供應鏈，美國三大零售巨頭面臨股價下跌和貨源不足風險。美國商務部資料顯示，2024年美國從中國進口的商品總額大概是4500億美元，佔美國總進口的20%左右，僅次於墨西哥。而美國三大零售巨頭仍或多或少嚴重依賴中國進口。
如沃爾瑪雖有約66%的在售商品實現了本土化生產或組裝，但剩餘的34%仍依賴全球供應鏈。其中，中國和墨西哥是最重要的供應國。塔吉特的商品更是大多產於海外，其主營的平價時尚服飾和家居用品高度依賴海外生產基地。在這種情況下，美國零售商業怎能不擔心關稅政策對物價上漲和商品供應構成的巨大壓力？
不止於此，特朗普的關稅政策還加劇了債市壓力。迄今為止，雖然美股已基本收復失地，但債市依舊不樂觀。10年期美國國債收益率雖從4月峰值的4.492%有所回落，5月12日報4.4354%，但仍未降至4月2日之前的水準。中期國債收益率居高不下釋放了市場通脹預期增高、國際投資者信心下降，以及美國政府財政風險上升等多重經濟信號，意味着為了吸引投資者購買，美國財政部發行新債將不得不設定更高的收益率。這將增加美國政府的還息負擔，推高消費者和企業的借貸成本，對美國經濟和金融市場造成壓力。
第二，美國「鴿派」暫佔上風。據美媒報道，作為特朗普政府中貿易政策的「鴿派」，美國財政部長貝森特曾在白宮、甚至「空軍一號」上多次面諫特朗普，在美國緩和關稅戰方面發揮了關鍵作用，開啟了美方就關稅問題與其他國家談判的大門。特朗普政府也由此更多地將關稅作為談判槓桿，而不是目的本身。
這在很大程度上得益於貿易戰的後果開始顯現。如上所述，除零售業面臨的困境外，美國金融市場同樣慘遭「股債匯三殺」。覆巢之下，特朗普政府關稅戰的幕後推手、迷信關稅是解決貿易失衡靈丹妙藥的白宮貿易和製造業顧問納瓦羅有被邊緣化之勢，貝森特影響力上升，將美國從全球貿易戰的懸崖邊拉了回來。
毋庸置疑，維護中美經貿關係健康、穩定、可持續發展，符合兩國和兩國人民的根本利益，也有利於全球經濟增長。不論從哪個角度看，中美採取措施暫停加徵關稅，對穩定中美經貿關係稱得上一個良好的開端。然而，眼下各方對剛剛結束的中美經貿高層會談評價不一，有說好的，也有不甚樂觀的。
為什麼？這主要是因為特朗普政府在貿易問題上出爾反爾，砸了招牌，公信力嚴重受損。解決中美關稅之爭仍存在不確定性因素。儘管如此，在這次高層會談中，中方還是暫停或取消了包括稀土金屬出口限制在內的對美非關稅反制措施，展示了中國解決問題的最大誠意，但要實現雙贏還需美方相向而行。
在暫停加徵關稅的90天裏，中美雙方料將繼續艱難博弈。美國貿易代表格里爾日前接受霍士新聞採訪時表示，特朗普「在整個競選期間都在說，他想對全球徵收10%的關稅，並對中國徵收50%至60%的更高關稅。基本上，目前對華關稅達50%，對全球關稅為10%」，言下之意是美國達到了特朗普當初設定的預期目標。
格里爾承認，「我們到了一個關鍵時刻，需要讓我們的立場更貼近中方，……」毋庸諱言，特朗普發動關稅戰的一大動因是縮小中美貿易逆差、重構美國經濟霸權，遏制中國崛起。如果美國堅持不取消對華高科技出口管制，那麼，要從根本上改善中美貿易不平衡恐非易事。貿易戰沒有贏家。如何重拾互信，解決中美之間的棘手問題不僅需要美方適可而止，拿出足夠的誠意滿足中方的要求，更需創造性思維促進中美經貿關係健康穩定地發展。
（作者為太和智庫高級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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