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記者專訪陳智思時，有一個很突出的感受：他的回應自然流暢，行雲流水般脫口而出。陳智思解釋，這是因為對所談論的「香港藝術事業」足夠「相信」，「如果我不信就說不出，首先要信，才會有信心」。
在香港回歸祖國以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香港藝術予人曲高和寡的感覺，似乎只活躍於國際畫廊、國際拍賣行和大型藝術博覽會之間，與香港市民的距離相距很遠。隨着西九文化區的建設，藝術場地如雨後春筍般湧現，藝術生態迎來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乘着藝術三月的東風，點新聞專訪西九文化區管理局董事局副主席陳智思，解答香港的中外文藝中心地位從何而來、到何處去，以及西九文化區當下的財政危機如何解決。
第一部分：從藝術三月看香港當今文藝地位
每年三月，香港都會舉辦「藝術三月」系列活動，讓藝術成為本港城市品牌構造的重要一環。香港如今中外文藝交流中心的地位，連陳智思也未曾料及。
問：對西九文化區而言，藝術三月最重要的活動是什麼？
答：我希望分享下自己全程參與的國際文化高峰論壇。論壇上，西九文化區和全世界頂尖的21間文化藝術組織簽署了合作備忘錄。要知道西九文化區自建立至今也就短短幾年歷史，能夠得到這麼多認同，代表我們的策展能力、專業能力，以及配套設施，都令他們很有信心，對香港文化方面的發展是一劑強心針。未來我們可以相互借出藏品，交流修復技藝，安排人員互訪學習。
問：您覺得香港如今稱得上是中外文化藝術交流中心嗎？
答：老實講，如果十年前你問我，我真不覺得香港可以走到如今的中外文藝中心的地位，但自從西九文化區有了香港故宮文化博物館、M➕博物館這兩個視覺藝術場地後，就可以明確看到一個很大的轉變。海外人士來看我們的展，譬如之前展出日本畫家草間彌生的作品，是在日本以外絕無僅有的最多作品的海外展出，總能引起廣泛討論。
整個西九文化區的建設從概念到落地用了20多年，第一次是由前特首董建華在1998年第二份施政報告當中提出。包括我自己在內，當初都沒想過今日的西九能夠做到這個地步。到了今時今日，我完全不擔憂香港能否成為中外文藝交流中心，至少在整個亞洲區，我們已經絕對做到，甚至在全球來說也可以和其他藝術中心相提並論。以前港人只是賺錢，文藝只是有錢人才有的興趣，如今已大大改變了香港以往給人的觀感。
第二部分：用金融思維指導藝術產業，如何解決西九財政危機？
陳智思從金融跨界到藝術，其商界思維是否讓他在看待藝術產業時擁有獨特視角？參與藝術行業多年後，他才明白藝術運營難以做到收支平衡。
西九文化區管理局疑現財困，預料立法會批出的216億元撥款將於2025年耗盡，財政危機又將如何解決？
問：是什麼驅使您從金融跨界別服務藝術領域？
答：很多人以為我是先從事金融，再做藝術，其實我在去金融界之前，已接觸藝術，我的大學專業即是繪畫專業，如今如今能夠回來藝術這個圈子，也是意外之喜。
說起來是在2005年前後，當時政府下定決心建設文化設施，於是成立諮詢委員會，我便受邀參與其中。後來時任特首的林鄭月娥在得到中央領導同意在香港成立故宮博物館的消息後，亦邀請我牽頭成立香港故宮，於是我成為第一屆香港故宮董事局主席。隨後，我有機會參與M+博物館的運作，擔任了M+董事局主席，到如今成為西九文化區管理局董事局副主席，我在藝術界的參與程度也在不斷延展。
問：西九文化區當下面臨財政困局，是否有轉圜生機？
答：西九文化區的地理位置極佳，商業用地的回報將會十分可觀。在這片40公頃的區域內，有23公頃為免費的公眾活動區域，剩下17公頃的土地中，有四成、約8.5萬㎡會用來建設商業樓宇、住宅和酒店，也有四成是用來建設文化設施，另外百分之十幾用於餐飲設施。西九之所以今日在財務上出現困難，是文化設施和商業用地的開發不同步所致。文化設施已經在出血，但商業樓宇仍在興建當中。
樂觀估計，在十幾年後，商業用地的收入能夠補貼文化設施的開支。我毫不懷疑，在政府支持和贊助商的捐助下，西九可以渡過當下難關。當然我們也要滿足政府對各項指標的期待。我時常提醒自己，我所在職位的角色就是善用納稅人的公帑，不是把文化區單純給文化界去享用，而是要惠及整體香港市民的福祉。
第三部分：中外文藝中心的地位對香港的國際形象有何影響？
今日的香港已不滿足於作為國際金融中心，更要透過藝術活動令世界重新認識香港。香港政府使用數百億元公帑，將香港推向國際文藝中心的高位，這一切對香港的國際形象有何助益？
問：您對西九文化區的國際定位有何獨特構思？
答：來香港故宮的中外友人那麼多，我們為什麼會令他們有興趣去看中國幾千年的歷史呢？香港故宮不單只是給一些原本就喜歡中國文化的人，更要引導一些原本不認識中國文化的人，因為來過香港故宮而對中國文化開始產生興趣，這樣才是成功。所以我會告訴西九的同事，文化區要突出自己獨特的風格，演繹和敘事的方式要足夠特別。
問：成為世界文藝中心，對香港的國際形象有何影響？
答：我常常把香港和紐約、倫敦作比較，因為這兩個城市和香港並稱世界三大金融中心。去過紐約和倫敦的人都知道，你去那裡不僅僅是因為它們是金融中心，也因為是一個文化的中心。你想看歌劇、演唱會、大型視覺藝術展覽，倫敦和紐約是人們的首選。今日的香港，得益於有西九文化區和政府支持下的其他文藝活動，相當於拉近了它和紐約、倫敦之間的距離。
某種維度上，藝術中心也可以帶動金融中心的發展。短短25年間，香港商業藝術愈發蓬勃，畫廊的數目已從千禧年前的10間增長到如今的百餘間，其中更不乏國際大牌畫廊。拍賣行亦聞風而動，相繼在香港設立辦公室。全世界最大的三間拍賣行當中，兩間都把亞太總部設在了香港，正印證了錢在這裡。2020年，在新冠疫情的肆虐下，香港的藝術拍賣成績依舊錄得增長，奪得世界第二大藝術市場的頭銜，僅次於紐約。所以這是天時地利人和，如果不是香港的文藝中心地位，不會吸引這麼多的人來港，這都得益於政府在10年、20年之前的謀劃。
近些年，由於反修例風波事件，很多海外地區人士對香港的觀感趨向負面，所以我希望能夠通過一些新的展覽和藝術活動，將他們重新吸引過來。這背後的意義就不僅僅局限於文化藝術，更是整個香港給全世界重新認識自己的機會。
尾聲：
現時香港藝術的發展版圖，已從商業藝術延伸至生活藝術。換句話說，香港藝術不再只是民眾眼中渴望而不可及的高雅神壇，而是逐步走進市民的生活，走進香港社會。透過藝術這個萬花筒，世界走向香港，香港向世界出發。香港藝術，越發變得有趣好玩。
（點新聞記者周傾芫報道，剪輯：Bi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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