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顏卓旻
第十四屆魯迅青少年文學獎(香港賽區)高中組 特等獎
青色的磚瓦、黛色的屋簷，構成了一座四方小廟。縷縷淺白色的輕煙，從支支燃燒的香尖繞出，繞過灰色的八角香爐，繞過四方小廟，散入陣陣清風中，只余下淡淡的、令人心安的香火味。
「好孩子，快來給城隍爺上香，保佑你健健康康。」
一位母親將三支點好的香遞給一個臉色有些許蒼白的小姑娘，年幼的孩子乖乖地接過香，恭恭敬敬地向廟裏的石像鞠了三個深深的躬，又小心翼翼地把香插入淺白地香灰中。
「哎呀，這不是西村那個小姑娘嗎？都已經長這麼大了，這孩子長的和媽媽小時候一模一樣。」
一個身着藍布衣的男子站在她們面前，笑着與她們打招呼，看起來與二人頗為親密熟識。但母女二人沒有回應他，只在一拜後轉身離開。
「要走了嗎？那下次再見。」
男子向她們的背影揮了揮手，剎時一道如晨光般明亮的光籠罩在她們周圍，像是一道屏障，將厄運隔絕。
男子目送她們離開，才滿意地吸食香火。不錯，他便是那受一方人民供奉的城隍神。
道教主張人能成仙，此人在幾百年前本是一位將軍，在此地駐守，防備外敵。此處曾是一片漫漫黃土，放眼望去，僅有半枯的樹木和凌亂的碎石。
在這惡劣的環境中，還要防範外敵侵擾，生活可以算得上艱難與折磨。但男子與將士們以一腔為國為民的熱血，戰勝了一切磨難。可隨着鐵騎入侵，王朝覆滅，他們也難逃殞落的命運。好在，他們所保護的人民在城破前，已被轉移到避難的地方。
戰事消止後，人民又自發地回到此處，建立起銘記戰士的廟。而沉睡的將軍被民眾喚醒，以另一種方式繼續守護這片土地、這方人民。
王朝更替，日月流轉，此處已然從黃沙大漠變成處處青山，綠水縈繞的福地。開荒的人民說，希望天降甘露，讓草木生長。之後幾日便下起大雨，滋潤着開裂的土地。他們說，希望陽光灑滿大地，讓萬物復蘇、欣欣向榮。隨後幾日便萬里無雲，天氣晴朗而不悶熱。
小至為家人祈福的鄉人，希望久病痊癒。不過幾日身體便開始有所好轉。迷茫苦悶的才子，希望撥雲見日。在廟中靜坐後便有茅塞頓開之效。故此。小小的四方廟中，常年香火不衰。
男子日復一日地站立在廟中，為過往的香客贈上祝福。他也不記得在此處守候了多少年，但這並不影響他對此處的深愛之情。
神明耳目聰敏，看來來往往的人，從裏裏外外裹着衣服，到女子也能裸露手臂與大腿，不再穿着繡花小鞋。聽遠方的聲音，不再是兵刃的撞擊聲和戰馬的嘶鳴聲，而是帶着新生之象的機械的轟鳴聲。他便明白，這片土地仍在不斷改變，向着他與將士們無比期盼的方向改變；這片土地上的人民在進步，在朝着他們曾望塵莫及，不敢想象的方向前進。那麼作為守護者之一，怎能不給予他們力所能及的幫助？
他雖沒有孫行者那般的通天本領，但也能呼風喚雨，讓這一方天氣為他所用。就像他會回應人民一樣，這天地也會為他回應。而將天地、他與人民聯繫起來的，便是三方之間純淨無暇的愛。
「吾土生我養我，吾民喚我供我。我自當盡忠職守，繼我前業，再護這方水土人民」。
多年過去，又來了一對母女，氣色紅潤的母親領着活潑的小女兒，拿着三炷香，恭敬地向石像鞠躬上香。
「哎呦，這不是西村那姑娘的丫頭嗎，原來時間又過了這麼久，還帶着女兒來看我。」
男子摸了摸小姑娘的頭，為她披上一道淡金的「披風」。他一如既往地以溫和的笑容，目送她們二人的身影消失在廟門後。
一陣清風吹過，帶起香煙，男子的身影散入風中，廟中的風鈴被吹響，清脆悅耳的鈴聲伴隨着來往的香客，為他們洗滌內心；也在為這片寬廣的土地，唱着讚美的歌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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