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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荒富婆」擁億元物業偏愛瞓街 背後原因令人唏噓

梁美春坐在單位樓下一堆垃圾中。(香港文匯報記者曾興偉攝)

熙來攘往的紅磡差館裏,人人路過都會注視一幅由廢膠袋、膠樽堆砌而成的「垃圾圍牆」,包圍着一名年約七八十歲、蓬頭垢面的婆婆,她不單佔領在商舖門前,後巷也堆放大量她撿拾的雜物,阻礙路人出入,並惹來老鼠曱甴滋生,奇怪的是被阻住做生意的商戶卻沒有怨言。

經香港文匯報調查,這名拾荒婦的身世十分傳奇,她名叫梁美春,是這些商舖及差館裏一整幢唐樓的業主,名下還有近20項共值逾億元的物業。然而,她拒過富婆生活,偏偏日夜瞓街與垃圾老鼠為伴,記者採訪期間她不經意吐出一句:「怕在樓上(單位)死了也無人知!」窺探箇中原由,或許是家財萬貫的她,最害怕的是孤獨地老死。

「春姐」家財萬貫惜晚年孤清 幕天席地只盼獲一絲關注

雜物霸佔在商舖門前,並惹來老鼠曱甴滋生。(香港文匯報記者曾興偉攝)

在紅磡差館裏打躉的超級隱形富婆梁美春(人稱春姐)是街坊眼中的奇女子,坐擁逾億元身家,卻身穿破洞褲,手戴兩隻破舊手錶,吃的是街坊派的免費飯。有大屋不住,卻日夜瞓街,最大嗜好是拾荒,把附近垃圾站變成「尋寶樂園」,經常在垃圾堆內尋寶,把破銅爛鐵、膠樽膠袋、紙皮視如瑰寶,全用手推車搬回位於一間地產商舖前的竇裏,築建垃圾牆,隨手鋪幾塊紙皮在地上,再以拾回來的膠水樽當枕頭,然後在「紙皮堡壘」中倒頭大睡。

後巷堆放大量她撿拾的雜物。(香港文匯報記者曾興偉攝)

瑟縮垃圾竇 特愛「扮靚」

香港文匯報記者早前連日追訪,發現她無論晴天雨天都瑟縮在這個垃圾竇中,不時有街坊問候,勸喻她返回自己的物業,她卻經常「扮懵」裝作聽不到,或者岔開話題。記者遂上前問候,她依舊一副愛理不理的模樣,突然目不轉睛凝望記者手上平價的電子錶,「你呢隻唔似普通錶,幾錢?」記者趁機跟她打開話匣子,回答:「除了計時,它也有量度心跳、運動量功能,幾百元而已,你呢?手上兩隻手錶貴唔貴?」春姐毫不忌諱說:「兩隻都係翻版,其中一隻已壞咗,唔捨得棄置。」

富與貧,貴與平,在許多人眼裏是一個銀碼,在春姐身上,金錢是價值觀的量稱,沒有錯與對,只有值與不值。她可以不捨得棄置一隻壞錶、不捨得花錢買新衣,卻在與記者交流「扮靚」心得時,自爆甘願花近千元定期紋眉,記者遂問:「你咁注重,平時去哪兒洗澡?」她淡然說道:「我好耐無沖涼。」故她身上散發陣陣酸餿味。

對於無關痛癢的提問,她總算有問必答,但每當觸及瞓街原因,或身世之謎,她便用「詐傻」的伎倆築建隔閡,不讓別人打開其心扉,一時說:「唔知!」一時說:「無曬錢!」但在記者再三追問下,她又聲稱早年打輸官司欠下2,000多萬元律師費,至今負債纍纍。記者便反問:「為何不變賣手上部分物業還債?你收租無錢嗎?」她東拉西扯說:「無用啦,那些物業都是負資產,賣了也不夠還債。」

問到有否申請公屋或老人院?春姐不滿地說:「有社工話幫我申請公屋,但我有資產不合資格。入老人院可以的,但我睇過(院舍)啦,每月要萬幾元租金,太貴了。我想找一些月租2,000元以下的,有獨立房,樓底要夠高,空氣要好。」

街坊揭秘 不勝唏噓

此時與她相識30多年的鍾先生路過,搭訕說:「你唔好信佢,佢哪有負債,四五年前佢獨居在這幢唐樓(地產舖樓上)2樓,這幢樓全部係佢物業,鍾意住邊個單位都得,我都勸過佢好多次(搬回單位),就係唔聽。」當場被踢爆後,春姐又搬出另一個版本,「我腳痛呀!膝蓋很痛,這幢唐樓無電梯、我行不到上樓,又不敢做關節置換手術,惟有瞓街。」

然而,她名下物業之多,總有一處是有電梯的,腳痛理由相當牽強,再三追問,她拋出一個令人不勝唏噓的原因,「怕在樓上(單位)死了也無人知!」上億元身家的富婆,怕的就是孤獨地老死,瞓街雖然不怎樣舒適,但人來人往,起碼能夠獲得陌生人的關注。

出身書香世家 為母遺產與家人反目

金錢買到的身外物許多,但買不到的東西更多。據悉,春姐的前半生為追逐財富,養成節儉的習慣,更因財與家人反目,晚年孑然一身。香港文匯報記者問春姐還有沒有聯絡家人,她一時答有,一時又自嘲說:「我咁孤寒,佢哋點會鍾意我?」據街坊了解,春姐的外甥不時會前來探望,但關係生疏。

據了解,春姐出身書香世家,是家中長女,還有兩名弟妹。1992年,生前投資有道的梁母去世時,遺產估值超過1,700萬元,包括10項物業及車位,還有約300萬元現金,其遺囑要求將遺產平分贈予三名子女,但春姐突然出示一份遺囑,稱亡母同意所有遺產歸她一人所有,引起弟妹不滿,春姐亦因涉嫌偽造文件被捕,於1994年被判入獄兩年半,上訴後獲減刑一年半。

及後,春姐的胞妹與弟婦入稟,追收梁母名下物業及追租,春姐因未有按照法庭命令交出相關物業,再因藐視法庭被判入獄1星期,緩期執行。春姐亦不甘示弱於2004年作出反擊,狀告妹妹與弟婦沒有履行遺產執行人責任,雙方對簿公堂。

疑連場官司大受打擊

除了跟家人連番興訟,個人物業無數的春姐,2007年擬以66萬元沽出深水埗6個車位,簽約後突然臨時變卦,被買方告上法庭。結果這場官司一打就是12年,春姐最終敗訴,必須繼續交易以66萬元賣6個車位,賠了夫人又折兵,所花訟費不菲。未知是否因為連場官司令春姐大受打擊,令其「拾荒癮」和「囤積症」加劇。

街坊又愛又恨 不忍驅趕「業主」

不時有街坊途經,與春姐閒話家常。(香港文匯報記者曾興偉攝)

春姐是紅磡差館裏的「紅人」,不少街坊相信,她有不堪回首的前塵往事,才選擇瞓街逃避現實。有租用春姐商舖的商戶說:「佢咁耐以來好少瘋狂加租,我哋才能經營下去,所以佢瞓喺我舖頭前面都無所謂。」記者採訪期間亦不時有街坊途經,向春姐噓寒問暖,閒話家常,又送上蛋糕飯盒,相當有愛,也難怪春姐不願上樓對着冷冰冰的家。

街坊對春姐又愛又恨,作為業主她沒有牟取暴利,是良心業主;作為街坊,她的囤積惡習令環境衞生惡化,左鄰右裏也擔心鼠患。被春姐「霸佔」舖前空地的文具店老闆麥小姐7年前透過地產代理租用該舖位後,才知春姐原來是業主。「佢只收取萬多元租金,算是易話為的業主。」對於春姐瞓街的行徑,確令麥小姐哭笑不得:「晚上每當拉閘收舖後,她會直接睡在閘門外,直到翌日大清早見我回來開舖,才起來交還舖面。」見她露宿街頭,麥小姐曾多次勸她回家,「春姐就是勸不聽,試問作為租客,點好意思驅趕業主走呢?」

齋舖老闆:不介意來拎飯

另外,附近齋舖「善緣素食」每天都會派免費飯盒,春姐是常客。齋舖老闆黃鈺翔對於億元富婆春姐也來討飯吃,毫不介意:「我知她(春姐)有幾億身家,手上有好多物業收租,不過既然是善長布施的飯盒,旨在鼓勵人食素,加上佢不懂煮飯,我歡迎佢來拎飯。」

不過,無可否認,春姐確實帶來衞生問題,九龍城區居民聯會副秘書長林博表示,幾年前開始不時收到街坊投訴指,春姐執拾的雜物霸佔整條後巷及部分街道,令居民出入都只能閃身而過。他曾為此向春姐了解,對方只輕描淡寫回應道:「我執緊嘢之嘛,轉頭會搬走。 」據了解,食環署亦不時清理雜物,但不久春姐又拾來大批雜物,故態復萌,林博曾提議幫春姐在區內物色儲物倉放置其「寶貝」,惟春姐總是拒絕稱:「好快會搞掂。」

針對春姐將雜物擺滿道街的滋擾行為,林博認為適度的檢控或有需要,但強調應與對方先溝通,屢勸不改才採取行動。

租客:佢就係鍾意通街瞓

自稱為代理人的黃生。(香港文匯報記者曾興偉攝)

春姐早年所住的紅磡差館裏唐樓單位目前正有房出租,香港文匯報記者佯裝租客,並根據單位外牆懸掛的招租廣告聯絡負責人,一名自稱為代理人的姓黃男子接聽電話,然後相約「睇樓」。

該幢唐樓屬一梯一夥,單位已被劏成4間房,出租的房間面積約300呎。「睇樓」當天,黃先生向記者直言業主正是在大廈門口瞓街的春姐,還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說:「她係這幢樓的業主,要住的話,好多地方住,但她就係鍾意通街瞓同執垃圾。」

出租房間月租7,000元,一房一廳,租金相宜,黃先生原來也租用其中一間劏房,他說:「我租春姐舖位賣紙紮,舖頭唔夠位放貨,就租這個劏房當貨倉,其餘兩間劏房就已經出租予菲律賓女租客。」他指出,上址就近港鐵站,交通配套理想,租金低廉,「所以你間房上一手租客住咗十年,前些日子獲分配公屋而搬走。」

翻查資料,梁美春名下最少17個物業,分布紅磡、尖沙咀、土瓜灣、觀塘等地,該差館裏唐樓是唯一全幢物業屬梁美春所有,於1974年買入地皮興建,十年前的估值5,500萬元。

專家之言:「唔儲嘢唔安樂」醫生:或患強迫症

坐擁上億元身家的春姐寧願餐風宿露,也不享受舒適生活。香港情緒健康學會創會會長、精神科專科醫生林美玲相信,她選擇拾荒、瞓街的成因複雜,不排除患有「強迫症」,導致「唔儲嘢唔安樂」,也可能是患上隱性情緒病,以為留在家中不安全,會遭人迫害,故寧願睡在街上也不想回家。

林美玲指出,一般而言「強迫症」除了與成長環境或經歷有關,部分患者因為腦部病變出現退化症,令性格突然出現轉變。她建議若發現家人有囤積雜物、拾荒等行為,應盡快求醫或尋求社工協助,「相信透過輔導或藥物治療,可對其病情有幫助。」

關注精神及心理健康問題的中港新世代協進會會長李慧芬指出,「拾荒癮」或與欠缺安全感有關,以為攬住最多財物最實在。她指出,要解開其心結,必須以朋友方式提出分憂和勸解,「希望令佢慢慢放下戒心吐出心底話,先可以慢慢傾,繼而令佢改變。 」

(來源:香港文匯報 記者:文禮願、廣濟、張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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