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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生園地|《星夜》——王筱俐

她說,死亡是獨自一人步上星星。

深夜了,月光靜靜地灑在一個約莫二十六七歲的女子臉上,她一直仰着頭,看着天上零散的幾顆星星。她臉色蒼白,沒什麼血色,頭髮凌亂地散落在肩上。問了鄰居才知道,這個女生每天夜晚都會在這裏,呆呆地看着夜空出神。

曾經有一個晚上,因為學習壓力太大,我悄悄跑去小區花園散心。小區正中央噴泉潺潺的流水是噤若寒蟬的夜晚中唯一一絲生氣。整個小區都陷入了沉睡,路燈沒有像剛入夜時那樣與群星閃爍。此時的星和月,成為唯一的一束光。

她還是悄然無聲地坐在台階上。但是今天,她膝上放着一塊畫板,腳邊則放着幾隻筆頭已經岔開的畫筆,還有一盒嶄新的顏料,應該是剛拆開包裝。她望向我,朝我揮揮手,讓我到她那裏去。

我坐了過去,她問我是否有什麼事情不順心。我正愁煩惱無法發洩,就把我最近遇到的煩心事一股腦兒告訴她。她用心地聽着,時不時告訴我一些解決的方法,又時不時動動畫筆,在畫布上點綴着。

我問起了她的事情。她嫣然一笑,告訴我她本是一個公司的高管,最近事業剛成,本來一切都是順順利利的,她卻在三個月前查出得了癌症。「我現在做化療,頭髮已經掉光了。」她脫下假髮,向我展示她那光滑無一絲秀髮的頭頂。她告訴我,在她剛查出癌症的第二天,她便辭去了工作。

我對此表示十分可惜,她卻說這是好事。她笑着告訴我,辭職了會有更多時間去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有更多時間去陪伴家人。她說自己每天早上都會和家人去不同景點遊覽,去享受生活。而每天晚上就會坐在這裏,想象死亡後的事情。

「我曾經也十分害怕死去,害怕離開家人,害怕一個人孤零零的。」她邊擠着顏料邊告訴我。「我也有想,為什麼這件事要發生在我身上?我 的事業才剛成功起來,我也還沒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家庭。」她淒然道。「但是當我獨自面對黑夜久了,我發現孤單也不可怕。」

她向我展示她畫完的畫,然後和我介紹她畫的是梵高的星夜。「我很喜歡這幅畫,這幅畫令我產生了很強烈的共鳴。梵高通過這幅畫表達了自己的孤單,但是畫裏的星星,我總覺得它給我帶來生機勃勃的感覺。」她側過身來看着我,一雙裝滿星辰的眼眸映入眼簾。「我母親告訴我,人死了,就是要到星星上去,而那個過程要自己去面對。你看天上的星星,那麼遙遠,那麼耀眼,到那裏去,我覺得我可以做到。」她指向 天空中的星星,仿佛自己已經成為了它們中的一員。

「做星星多好呀!可以在別人無助的黑夜中照亮他們。」 她把手中的畫遞給我,笑着叫我每每見到這幅畫就一定要努力活下去。

對我來說,她就是耀眼的星星。她不畏懼死亡,依舊樂觀地面對生活,用自己的故事激勵着其他人,點亮着其他人。

每天夜晚我都會來和她聊幾句。這天,她身邊帶着一個小男孩。「這是我弟,我要教他畫畫。」她摸了摸弟弟的頭,「我希望他也能在畫中找到快樂。」 她叫弟弟先自己畫,拉着我走到噴泉旁。「我現在能教他的不多了。」

「為什麼?」「醫生說我時日不多了,我盡量把能教他的都教給他。」

已經連續兩個月沒看見她了,我有點擔心她的情況。

這天,我終於看到一個身影坐在那熟悉的位置。只不過,只是小男孩弱小的身軀孤身一人坐在那裏。

他邊揮着筆,邊抬起手抹着眼睛中的淚光。

一顆流星划過,我抬頭看向星空。 又一顆明星墜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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