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評武論｜左行右行皆可愛國　向左向右同為共融

文/吳志斌

2018年10月，港珠澳大橋通車。在建橋設計時，有一個難題浮出水面：曾被英國殖民的香港，在交通設計和行車方向保留了「向左駛」的傳統，即駕駛員在車輛右側駕駛，而內地一直採用的是駕駛員在左側駕駛的習慣，那麼這座聯繫內地與港澳的大橋，到底要採取「向左駛」還是「向右駛」的規則？早在2014年，因為一段路政署的電腦模擬影片顯示港珠澳大橋香港段車輛「向右駛」，隨即引發了媒體「口誅筆伐」：這是逼市民「洗濕咗個頭硬食」，部分市民更是惡意揣摩，認為港府如此設計，是為日後完全接軌內地，徹底實現「向右行」。2012年，香港城市大學校長郭位曾以《眾生未有上下等，一國何分左右行?》為題，在其博客上以人體工學（ergonomics）的角度來質疑「向左駛」的科學性，更是直言道：「香港的可怪之處，在於如今雖已回歸中國，卻和內地各行其是，一左一右……當今香港和內地來往日益頻繁，私家車自由行開放以及多條跨境道路或大橋連接後更是如此，一國之內道路分左右行，交通安全恐難保障。」

對此，筆者深以為然，早年從內地來港，在坐港鐵上下電梯時，時常暈頭轉向，還容易與行人相撞。但是，是否要將香港「向左駛」的交通傳統徹底改成「向右駛」，接軌內地，這背後有幾點延展開來的思考，不妨直言暢語。

向左行還是向右行，從表面上看是一個關於「道路設計」的問題。根據國外一組數據統計，世界上有34%的國家是靠左行駛的，而66%的國家則實行向右行駛；而按照道路里程計算，世上只有28%的可通行道路是靠左行駛的。從歷史上來看，香港之所以採用向左駛的交通規則，這與其長達百年的英殖歷史有關。更值得注意的是，除了部分自覺採取向左駛的國家外（如日本、尼泊爾、莫桑比克以及部分東南亞國家以外），目前世界上保持左行的國家和地區皆為英國屬土和曾經的殖民地。在此，我們不禁試問，如果將「向左駛」視為一種殖民的遺產，香港固執且不自知地保留這份傳統，是否也是在空間上，線性地延續了一個「殖民化」的情結呢？是否要為一個殖民地的歷史模式，來放棄世界主流的交通規則，寧願選擇走28%的左行之路，而裝不下世界上更為開闊的72%的右行之道？這難道不是常言所謂的「把路走窄了」？

其次，從行車的角度來看，「左行右舵」還是「右行左舵」還是一個「心路走向」的問題。自九七回歸以來，香港社會是「馬照跑，舞照跳」，方向盤依舊在右。從本質上來說，「一國兩制」並沒有在日常生活中徹底斷裂了普通市民的習慣，無論是「左駛通行」「右側駕駛」的交通模式，還是以粵語和英語為傳統授課語言的教學媒介，香港社會是在平和、寬容甚至可以說是「不動聲色」的情況下，完成了主權的回歸。「右舵」和「左舵」本身不過是兩條都走向「一國」的路徑和引擎，香港「右舵」的習慣不能延伸到自由的肆意過度乃至暴力的無節制，更不代表反對「左舵」，反對社會主義，甚至站在國家的對立面。換而言之，如果把駕駛「右舵」當成「實行資本主義」，那麼應該將其與駕駛「左舵」，即「實行社會主義」作為相互對照的一面鏡子，互為對話，從而體現出一國的有容乃大、多元共融。故此，「右舵」不是特權，也不是特例，更不應該成為沾沾自喜、抱守殘缺，甚至敝帚自珍的特別之物。俗語常說「條條大路通羅馬」，在共同走向「一國」認同的大道上，過於區別左右，亦是一種人為的割裂，甚至造成撕裂。其實對於香港而言，「右舵」並不值得強調，反而是需要思考在面向和融入內地的大循環、大市場、大藍圖之際，如何讓「右舵」的習慣不會成為理解和接軌「左舵」的障礙，如何避免使「右舵」成為誤解「左舵」的偏見之石。

最後，筆者更要指出的是，「向左」和「向右」在特定的時候還可上升至「思想與路線」的思考，「向左」和「向右」從來都不是絕對的，一成不變的，更不是非此即彼的。1946年之前的中國內地，「向左駛」和「向右駛」的情況是共存的。例如，19世紀末的南方省份，由於英殖民的勢力影響深遠，大多實行左行規則，而在法德俄美勢力範圍內的北方省份，例如山東、直隸，則大多採用右行規則。最終促使當時國民政府實行了「一刀切」的「右駛」政策，還是因為美援物資和美式汽車的輸入。從這樣的角度來看，「左行」和「右行」是根據現實情況來進行轉變的。一個政策是要「向左」還是「向右」，沒有絕對的價值判斷，只有現實社會的境況和人心的檢驗。路線過「左」或過「右」，亦是一種對於現實的偏離。「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厥中。」要執中，那便是在大原則下，不過分偏左，不過分偏右，守住中正之道，無過與不及之舉。

香港沒有必要為「向左駛」的殖民傳統念茲在茲，也沒有必要因為「左行右舵」而對「右行左舵」的社會抱有不必要的成見。最重要的是，只要是愛國的、愛港的，是維護國家主權、安全、發展利益與香港繁榮穩定的，「向左」和「向右」不過是手段，可以協商，可以溝通，更可以共融。綜上，筆者深切感受到無論是從習慣上、觀念上還是思想上，在「一國」的大前提下，「向左」還是「向右」一都是「兩制」的一部分，為何要分左右？又如何分得清左右？

（作者為中國僑聯委員、安徽省政協委員、香港安徽聯誼總會常務副會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