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張介嶺
當地時間7月28日，以色列最著名的人權組織「貝採萊姆」（B'Tselem）和「人權醫生組織」（PHR）聯合發布報告稱，以色列在加沙地帶實施「種族滅絕」，正在有組織地蓄意摧毀巴勒斯坦社會。
一天前，內塔尼亞胡在耶路撒冷一場活動上抨擊所謂加沙饑荒是「無恥謊言」，以色列在加沙沒有實施饑荒政策，加沙也沒有饑荒。以色列在戰爭期間允許人道主義援助進入加沙，開戰以來已提供190萬噸食品，「否則，就不會有加沙人了。」而哈馬斯一直在阻擾救援物資分發，搶劫偷竊，再指責以色列沒有提供援助。
當日，美國眾議長詹森接受NBC主持人維爾克採訪時為以色列辯護稱，加沙的照片令人心碎，但他與以色列駐美大使耶希爾·萊特等以方官員交談後得知，開戰以來，以色列已向加沙提供超過9.4萬輛卡車的食品，足夠200萬人吃兩年，但哈馬斯偷走的食品數量巨大，2024年從中獲利逾5億美元，相當於其預算的一半。
無論是內塔尼亞胡，還是約翰遜，拚命為以色列辯護正反映了由以色列封鎖引發的加沙饑荒已犯眾怒。在國際社會的持續施壓之下，以色列從7月26日晚開始陸續作出妥協，包括恢復向加沙空投國際援助組織提供的麵粉、糖與罐頭食品等援助物資；設立指定的人道主義走廊，保障聯合國車隊安全運送食物和藥品；在人口密集區實行10小時「人道主義停火」，以便分發援助物資等。這也是情勢所迫。
首先，加沙維持民眾生命的「最後生命線正在崩潰」。7月24日，加沙衞生部門稱，過去三周至少有48人死於營養不良引發的併發症，包括20名兒童。此前，該機構統計，自2023年10月開戰以來，加沙至少有111人死於饑餓。
儘管以色列提出質疑，但幾乎所有國際機構都紛紛發出饑荒警報。世界糧食計劃署（WFP）稱，加沙有「近三分之一的人已好幾天沒有吃東西了」；聯合國難民救濟及工程處（UNRWA）表示，加沙百萬兒童正面臨饑餓危險；世衞（WHO）指，3月以來加沙已有50多名兒童死於營養不良；聯合國兒童基金會發言人警告，加沙援助組織用於救助嚴重營養不良兒童生命的食品正在耗盡。
如果說這些都是內塔尼亞胡所說的聯合國機構的「藉口和謊言」的話，那麼，醫療、人道主義和新聞機構印證了饑荒的嚴重性。無國界醫生組織（MSF）說，「人道主義組織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同事和合作夥伴在眼前死去。」法新社則報道指，其在加沙的僱員正在忍饑挨餓，自1944年成立以來，法新社在衝突中曾失去過記者，也有一些人受過傷，還有一些人被俘，但「誰也不記得看到過同事因饑餓而死。」
第二，人道主義災難被指人禍。加沙地帶100多個救援組織警告，以色列的限制援助政策導致饑荒。國際關懷組織負責人道主義事務的迪瑪拉·馬赫拉（Deepmala Mahla）告訴美國外交關係委員會，戰爭爆發21個月，對加沙的援助水準一直在波動，但總體「情況在持續惡化」，今年「提供援助的能力大幅下降」，其在加沙的團隊已140天沒有收到救援物資了。
造成加沙饑荒「每時每刻都在惡化」的原因主要有兩個方面：一是今年3月2日以來，為了防止哈馬斯將救援物資佔為己有，倒賣發放軍餉，以色列對加沙地帶實施了長達11周的全面封鎖，之後僅允許有限的人道主義物資恢復運送，但杯水車薪，難以緩解嚴峻的人道主義危機。
二是調整救援物資發放模式，改由以色列指定的私營機構「加沙人道主義基金會（GHF）」（GHF）負責。此舉的目的是「堅壁清野」，不讓聯合國機構和其他NGO將救援物資交給哈馬斯發放，阻其「挪用物資」，切斷其供給線，摧毀其在加沙地帶的控制基礎。
然而，聯合國等援助機構認為，「加沙人道主義基金會（GHF）」集中分發救援物資迫使婦女兒童、老弱病殘穿越戰火到指定地點領取物資，加劇了更多流離失所，還實際剝除了行動不便者領取物資的機會，造成更大人道風險，不僅效率低下，還難以確保安全，涉嫌「將援助武器化」，違背人道主義原則。
更有甚者，巴勒斯坦紅新月會(PRCS)稱，以軍「把平民作為攻擊目標」，越來越多的人遭射殺。聯合國人權辦公室7月22日發布的報告稱，5月底以來共有1054名巴勒斯坦人在試圖獲取食物過程中喪生，其中766人是在前往「加沙人道主義基金會（GHF）」援助點途中遇難，可謂觸目驚心。
美國外交關係委員會國際法專家大衛·謝弗（David J. Scheffer）表示，在沒有停火協定的情況下，「軍隊的交戰規則應優先考慮那些在戰時絕望條件下因生存受到威脅尋求人道主義救濟的無辜平民的生命」，如果以色列「任何阻礙援助的策略導致平民挨餓，包括故意阻擾救援物資，那麼，就有可能被指控犯有戰爭罪。」
必須看到，以色列限制救援物資發放有其苦衷，不能排除哈馬斯試圖從中漁利或故意在救援發放點製造混亂陷以色列於不義的可能性，但內塔尼亞胡將救命糧與任何政治和軍事目標掛鈎恐將為全球援助模式開創不可接受的先例，何況，以色列也的確有藉此政治控制加沙民眾之嫌。
近日，以哈新一輪多哈談判失敗。上周五，內塔尼亞胡再次強調，哈馬斯是人質釋放協議的障礙，以色列正在與美國一起考慮其他選擇，讓人質回家，結束哈馬斯在加沙的恐怖統治。此前，特朗普亦警告，哈馬斯不是真的想達成協議，「我認為他們想尋死路，這非常、非常糟糕。到了你不得不做了斷的時候了。」
不管加沙救援物資分發的實際情況如何複雜，無論美以想通過何種方式營救人質，實現停火，加沙饑荒造成的死亡人數還在增加。內塔尼亞胡政府別無選擇，必須解決好加沙民眾的吃飯問題，防止災難性饑荒發生，否則，難以擺脫外交被動，即使在這場與哈馬斯的戰爭中最終大獲全勝，也將給以色列的國際形象造成難以修復的損害。
（作者為太和智庫高級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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