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大學生新疆行（7）—— 獨庫公路 最美的不止是風景

文/馮煒光

8月25日我們一行人由那拉提草原出發，往獨庫公路走去。由於是山中的公路，大旅遊巴拐不了彎，我們要分乘六輛七人車出發。

獨庫公路被譽為我國最美公路，同學們都為其景色所震撼。但更重要的是公路是犧牲了168名解放軍戰士及至數千名戰士傷殘而來的，這其中蘊含的淒美，令同學們大為觸動。當同學們來到喬爾瑪革命烈士陵園，聽到主動守陵39年的當年解放軍戰士陳俊貴的憶述，同學們都激動不已，有個別女同學更眼泛淚光。當天晚上我們聚在一起作交流團總結時，有同學說她身在陵園時，是十分願意向這些烈士躹躬的。因為她想到這些烈士當年犧牲時和她們今天年紀相若。當年能當上工程兵是有一定文化水平的，否則如何測繪、如何開鑿，都沒法完成。她注意到犧牲的都是漢族，當年這批年輕又有文化的戰士，不遠萬里來到新疆天山開鑿這條公路，為的是新疆當地少數民族同胞的福祉。同學們更深刻體會什麼是「56個民族像石榴籽一樣緊抱在一起」。

香港近年強調愛國教育，但個別活動有時流於形式，若能安排同學們到新疆獨庫公路，效果會更好。當年輕人在獨庫公路上坐了3小時的車，深為天山壯美景色所震撼時，然後來到喬爾瑪革命烈士陵園，聽到、看到烈士們的故事，年輕人才能真正體會到他們眼前美麗的景色，平坦的公路，是平均每3公里犧牲一個和他們相若的年輕生命而來的，而且還有數千名戰士因修路而至傷殘。同學們今天的歲月靜好是因為有人為他們負重而行而來的。這樣對比下而激發的愛國情操，會更深刻、更實在、更自然。

犧牲的解放軍戰士，沒有你們當年的負重前行，便沒有我們今天的歲月靜好。（作者供圖）

綜合網上和守陵老兵陳俊貴口述，當年的事情是這樣的：

1980年4月，寒風肆虐，大雪沒腰。在海拔3000多米的雪山之上，戰士陳俊貴、班長鄭林書、副班長羅強和戰友陳衛星連走帶爬，鄭林書在前面開路，他們四個人手牽着手，艱難地往前挪動着。他們要到北線42公里的玉希莫勒蓋冰達坂，通知機械連調推土機下山推雪，救援被暴風雪圍困的1500多名官兵。三天三夜，他們終於到達了31公里處。深夜的天山，氣溫已降到零下20度，4000多米的海拔讓他們的呼吸更加困難。每個人的體力都透支到了極限，渾身疼痛難忍，飢餓讓人頭昏目眩，他們帶的乾糧——20個饅頭只剩下了1個。給誰吃？「這饅頭不僅僅是個饅頭了，它是生命啊！誰吃，誰就能活。」陳俊貴回憶當年，眼泛淚光，一臉肅穆。同學們聽到這裡也大為觸動。我們今天衣食豐足，不再會有一個饅頭便是一個生命的困境；同學們光是想一想，都深為當年的事情而感動。

但鄭林書班長沒有猶豫，決定把饅頭留給年齡最小的陳俊貴。飢餓令人眩暈，陳俊貴三口就把饅頭吞掉了。飢寒交迫，精疲力竭，沒過多久，鄭班長和羅副班長都犧牲了。陳俊貴和戰友陳衛星也暈倒了，所幸，他們被哈薩克牧民救下，消息很快傳到了指揮部，1500多名官兵得救了！3年後，獨庫公路正式通車，跨越天山的南北疆路程由原來的1000多公里縮短了近一半，獨庫公路成為烏魯木齊至伊犁的「大動脈」，擔負起了很多重要運輸任務，成為中國公路建設史上的一座豐碑，鄭班長和羅副班長在內的168名築路英雄卻永遠地長眠在了天山腳下，永遠守望着他們用生命築成的公路和戰友。還有幾千個戰士永遠地留下了受傷致殘的痕跡。「我死後，請把我葬在這附近的山上，永遠看護着部隊和戰友。如果有機會，你去湖北老家看望一下我的父母。」這是班長鄭林書臨終時給陳俊貴的托付。復員回到老家的陳俊貴，始終記得這份囑託，更無法忘記犧牲在天山深處的班長和戰友們。「重回天山，為班長守墓3年。人不能忘根，也不能忘恩！」1985年，他和妻子一起辭掉工作，帶着出生不久的兒子踏上了去往新疆的火車。這樣一守，便是39年了。到了今天，陳俊貴的兒子也長大了，也成了一名解放軍戰士，並希望子承父業，繼續守陵下去。

守陵不是一個簡單的決定，在天山深處守陵，物資匱乏，我們交流團吃得最簡單的一頓便是在獨庫公路吃的。我們只是一頓飯，但守陵人卻天天如此。我們是在驕陽似火的8月來到這裏，但守陵人卻要經歴雨雪嚴冬。在天山深處沒有其他娛樂，連個電影院也沒有，只能透過手機網絡去接觸外面的世界。這更顯老兵陳俊貴的毅力和不忘初心。40多年前的那場大雪，那個三口便吞食完的饅頭，鄭班長臨終前的囑託，相信經常縈繞他心頭，也是他堅持39年的底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