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鄭樂瑤
第十三屆魯迅青少年文學獎(香港賽區)高中組 三等獎
在距我們半個地球之遙的遠洋,有一頭只能發出五十二赫茲的鯨魚在深海里哼唱着一曲或許只有自己會懂的音樂。何解?皆因一般的鯨類的音頻太低,鮮有三十赫茲以上音,故五十二赫茲的鯨在十九世紀被科學儀器探測後,總被後人稱作一座孤島,是多麼的孤獨。
我亦曾以為父親是那麼一座孤島;母親辭世之後他辭去記者一職,終日躲在那幾十尺的小空間裏,從不與誰見面,就連飯菜亦只是讓我置於房門外。我深知父親的性子,總愛躲起來將一切不順默默消化掉,從來不願去麻煩人家。只是沒料到這一躲便是三年多,努力駛向孤島的我燃油亦將耗盡,身心俱疲卻盼不來一絲曙光,一個容我這艘尋尋覓覓的船向前駛的方向。
這個世界上,會有誰是一座與世隔絕的孤島嗎?古人誤闖桃花源,可比般孤島或許不過只是鏡中花、水中月,完好卻捉不到的遐想罷了。父親的更像是一坨張愛玲口中屬於孤獨人的泥沼,若他不願抬頭,外界再費勁拉也無濟於事。
只是在上月,父親一言不發,隻身前往了烏克蘭基輔。我也是忽然發現老父親門外的飯菜已涼,任憑奮力拍門皆無回應,才在焦慮的破門後瞅見父親滿牆的資料搜索和計劃。我一時無從應對,也只能從父親留下的標記和筆記中粗略了解事態。大抵是基輔也是一座孤島,一座弱小又無力的島嶼,孤立無援地遭國際的註視下,卻得不到任何一支願意伸出的手。父親只身前去,在那語言不通又失去我這最後一絲牽絆的危險之間,到底圖求何物?為何要替這孤島外再築起一座石牆?
我沒辦法聯繫上父親獨自坐在他房間裏拿起手提電話,終究盼不來孤島的一絲回響。於是我只能查找有關基輔的分鏡直播和速訊,徒勞無功般向這堆藍光粒子奢求一絲憐憫。日復一日,我也總算是體會到父親的孤獨了,也漸漸頹然接受現實,或許人與人之間本身就是孤獨者不經意的交集,終究無法築起連接的橋樑吧。
直到某天,似乎是那幾千公里之外的遠方有了回響,我滑到了一篇父親所撰寫的報道,我肯定那是他曾沿用的筆名。而看着父親所寫的婦人在街上無辜的被擊殺,平民百姓家中被軍人安裝炸彈……如此種種,我深知戰爭的黑暗已被曝光;歐洲大國亦隨之宣布向俄羅斯實施制裁並援助烏克蘭,終於,基輔不再是「孤島」。
或許人的一生,確有無數感到孤獨的瞬間,兩手空空的來,也兩手空空的回去,但是命運終有交織之時,當中的微妙變化可能是環環相扣,說不定一直孤島上的蝴蝶拍拍翅膀,一個月或更久便將會有一場思想上的龍捲風,皆因萬物皆有互相影響的相交點。你看着眼前有一座孤島,四面皆海,殊不知那島上仍有鳥飛來,而當你講視覺拉闊,又會發現遠處有其他島嶼,而連接兩者的正式那鯨魚游過的汪洋……
所以,別怕你是一座孤島,醒來吧!你在社會的海中屹立,你的所作所為都能有所貢獻,你不是孤島,你只是尚未覓到「救救孩子」的同道中人罷了!
我的船,漸漸靠近了父親的島,為天下而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