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周德武
12月5日，特朗普政府把四年一版的《國家安全戰略報告》靜悄悄地放在白宮網站上，沒搞什麼像樣的宣傳和推介，但這不妨礙全世界國際關係專家對這份報告的極大興趣。各國都在如饑似渴地解讀、研究這份長達33頁的報告，試圖找出美國國家安全戰略轉向的隻言片語。
美國的《國家安全戰略報告》每四年更新一次。2017年12月，特朗普就任美國總統近11月之後，發表了他的第一份《國家安全戰略報告》。由於特朗普是政治素人，身邊無人可用，國家安全團隊班底無法成形，國家安全事務助理像走馬燈一樣輪換，由於極端反華的「邊緣人」擠進特朗普團隊，對當年的《國家安全戰略報告》產生了很大影響，對中國的戰略定位也比較消極。特朗普於2017年11月訪華結束後不久，就發表了這份臭名昭著的《國家安全戰略報告》，將中國定性為「戰略競爭對手」；2018年掀起的對華貿易戰以及對中國科技公司的封殺，讓特朗普的中國之行成果大打折扣，也讓中美關係呈現出「自由落體狀態」。
2025年1月，特朗普重返白宮，按照慣例也會發表一份《國家安全戰略報告》，作為本屆政府的對外政策指南。與8年前相比，這一次出爐的《國家安全戰略報告》，無論是語言風格、還是遣詞造句，以及對未來政策的規劃等，處處體現了特朗普的風格及世界觀，深深地打上了特朗普烙印；美國副總統萬斯的一些講話精神也在這份報告中有所體現。如果萬斯在2028年能順利接棒，特朗普的這次外交政策轉向有可能會影響美國相當長一段時間。
報告強調，特朗普總統的外交政策：務實而非「實用主義」、現實而非「現實主義」、有原則而非「理想主義」、強硬而非「鷹派」、克制而非「鴿派」。它不植根於傳統的政治意識形態，其核心驅動力是「對美國有效」——簡而言之，「美國優先」。這段表述充滿了特朗普式的辯證思維。儘管美國人總喜歡把某個總統的思想上升到某個主義，但是特朗普最在意的還是務實，以「實力求和平」，用最通俗的話說，就是不裝模作樣，在實力下降的前提下，必須放棄烏托邦式的理想主義，回歸到現實世界，有多大的能力管多大的事及多大的世界。眼下美國實力有限，所以必須回歸本土，回歸美洲後院。為此，在對外政策方面，特朗普強調把西半球作為重中之重加以經營，強調「門羅主義」沒有過時。為此，美國媒體也給特朗普的這一套做法冠之以新名詞，叫「唐羅主義」，即唐納德·特朗普主義的押韻式簡稱，刻意與「門羅主義」相對應。
特朗普賦予「門羅主義」新內涵，將打擊非法移民、毒品恐怖主義及將「敵對勢力」擠出西半球作為三大目標，更是把本土安全與拉美安全融為一體，強調解決好拉美問題，就是解決本土安全問題，進而有利於減少大規模非法移民及毒品氾濫。這份報告強調，美國在南部地區的執法行動是失敗的，為此，美國需要在關鍵時刻毫不猶豫地動用致命武力，從中我們可以清晰地找到美國下一階段對委內瑞拉進行外科手術式打擊的「法理依據」。為此，美國軍力的重新部署也將提上日程，為打擊委內瑞拉的販毒集團而進行的軍力部署很可能「常態化」，這既是對委內瑞拉長期保持政治高壓的一種手段，也是為了更好地對拉美各國保持強大震懾。而圍繞巴拿馬港口經營權的較量，即是「唐羅主義」的具體應用，「將中國在拉美影響力推回去」的戰鬥才剛剛開始。
讀完這份報告，心情最差的當屬歐洲精英們了。從今年2月萬斯在慕尼黑安全會議上對歐洲限制言論自由，到借打擊極右翼政黨來表達不滿，再到特朗普多次公開批評歐洲在防務問題上長期「搭便車」，要求各國必須增加軍事開支，稱歐洲國家是「寄生蟲」，及用「歐盟的成立就是用來坑害美國的」的言語來冷嘲熱諷，特朗普的語出驚人，讓歐洲政壇錯愕不已。在過去10個月，我們看到歐洲領導人是多麼小心翼翼地在不同場合奉承特朗普，而即便如此，也沒能贏得特朗普的芳心。這位總統還是把對歐洲人的蔑視毫無保留地寫在《國家安全戰略報告》之中，讓全世界目睹美國人是如何羞辱歐洲人，也將美歐關係的裂縫呈現在世人面前，迫使歐洲人不得不思考，不再有美國的安全保障，歐洲人如何實現自主、自立、自強及自保。
特朗普如此熱衷於調停俄烏衝突，集中反映了他的政策理念。正像在《國家安全戰略報告》中所寫的那樣，「美國的核心利益是促成烏克蘭衝突的迅速停火，以穩定歐洲經濟、防止戰爭意外升級或擴大、與俄羅斯重建戰略穩定，並為烏克蘭戰後重建創造條件，使其能夠作為一個可行的國家存續」。從這段話的表述中，我們可以強烈地感受到為什麼美國花如此大氣力斡旋俄烏衝突。美方把這項工作上升到了國家核心利益的高度，是不想背負歐洲這個大包袱，更不想讓一些歐洲企業因避開戰禍跑到中國南方建廠，繼續使用來自俄羅斯的廉價能源，這不利於美國與中國展開經濟競爭。
在對華關係上，特朗普有意實現從「對抗中國」向「威懾中國」的轉變，把中國放在「近乎平等」的地位與之打交道，強調大國、強國在國際關係中發揮更大作用是常態，美國不必在意。美國將通過互惠和對等貿易，在非敏感領域與華進行合作，在供應鏈安全、關鍵礦物獲取等方面，建立排華性的聯盟。大力推進再工業化、把工人就業及獲得體面生活放在更加突出的位置。在亞太地區，美強調與盟國一起打造一支軍事威懾性力量，讓人不由想起美蘇對抗時期的「相互確保摧毀」及「相互威懾」的戰略，正是因為這個戰略的存在，冷戰期間的兩國核大國維持了「脆弱平衡」。
新版美國《國家家安全戰略報告》內容龐雜，有多少能落到實處還有很大變數。但有幾點是肯定的：一是特朗普的對外戰略更多體現了收縮成分，重點經營好西半球、同時看住太平洋，其他地區該放手就放手。二是體現了美國式「休養生息」的理念。當前美國政治極端化，國內問題成堆，特朗普強調從經濟振興入手，為國防發展助力，繼續維持美國的經濟、科技和軍事、金融霸權，絕不允許出現一個威脅美國的新主導國家存在。1823年門羅總統拋出的「門羅主義」，主要是針對歐洲的影響力，那麼今天特朗普拋出的「唐羅主義」，主要是為了排擠中國在拉美的政治、經濟和科技影響力。從這個意義上說，中美之間圍繞經濟和地緣政治的爭奪將會出現新形態，並呈現出新特點，中美之間政治關係的相對緩和是可以期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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