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張介嶺
11月30日，美烏就俄烏「和平計劃」開始新一輪會談，美方成員包括國務卿魯比奧、中東問題特使威特科夫和特朗普女婿庫什納，烏方則由新任談判代表團團長、烏克蘭國家安全與國防委員會秘書烏梅羅夫主談。
會談結束後，魯比奧表示，會談「富有成效」，但還有很多工作要做。美國會在未來一周加強外交努力，威特科夫將前往莫斯科進一步會談，並強調在任何結束衝突協議中俄羅斯都將發揮核心作用。
此前兩天，俄羅斯總統秘書佩斯科夫透露，美國已向俄方轉交本月23日與烏克蘭在日內瓦達成一致的計劃細節，這些細節將在下周與到訪的威特科夫進行討論。俄方不希望以公開喊話、大肆宣傳的方式討論解決烏克蘭問題。
再早一天，普京在吉爾吉斯斯坦首都比什凱克就近期美方發起俄烏停火外交斡旋一事首度開腔，強調美國提出的「烏克蘭問題清單」考慮到了俄方立場，可作為未來和平協議的基礎，但尚有許多工作要做，克宮已準備好與威特科夫進行「嚴肅討論」。
但他對領土等關鍵問題的態度絲毫沒有軟化，不僅喊話烏克蘭從「其佔領的領土」上撤軍，否則，俄方將繼續用武力實現目標，還重申澤連斯基政府「不合法」，俄方只會與美國討論停火協議，似有為接下來的談判定基調之意。
歐洲《現代外交》網站分析，目前所有目光都聚焦於威特科夫的莫斯科之行，此訪可能為潛在停火確立更清晰的框架，並檢驗華盛頓迎合克宮要求的底線。
只是，美國的政治氣候不見得對莫斯科有利。上月中旬以來，先是美國Axios新聞網爆料美俄正在制定一份以「加沙20點和平計劃」為藍本的俄烏和平方案，緊接着，特朗普政府公布了結束俄烏衝突的28點計劃，國內外罵聲一片。
與特朗普早先對俄強硬立場不同的是，這份計劃在領土、裁軍，以及烏克蘭加入北約等核心問題上鮮少顧及基輔利益，更像是莫斯科的一份「願望清單」。美國前總統國家安全事務助理約翰·博爾頓怒指，「這等同於出賣烏克蘭」，俄羅斯人自己都「不可能起草一份比這更好的條約。」
面對輿情，亦或是不同外交政策主張的此消彼長，11月23日，美國和烏克蘭23日在日內瓦舉行會談，將28點計劃修減至19點，總體看更照顧到了烏克蘭的利益，但仍有一些關鍵、更具爭議的內容留待美烏總統決定。
過去十多天，特朗普本人從明顯偏向俄羅斯，施壓基輔在感恩節前接受28點計劃，到美烏出台「19點和平計劃」，到指責澤連斯基對美國的付出「零感恩」，批評歐洲還在「購買俄羅斯石油」，再到不再給烏克蘭設定「最後期限」，對烏克蘭的態度如此反覆，固然與其善變的性格以及談判手段不無關係，也反映了美方內部政策不合拍正將他朝不同方向拉。
其中最典型的是魯比奧。11月22日，在加拿大哈利法克斯國際安全論壇上，美國南達科他州共和黨聯邦參議員邁克·朗茲稱，魯比奧明確告訴他，28點計劃只是美國收到的一份俄羅斯「遞交給我們代表的提案，這不是我們的建議，亦非我們的和平計劃，我們只是負責轉交……」
孰料，魯比奧迅速澄清說，議員們搞錯了，和平協議是美國起草的，兼顧了俄烏兩國的立場，但緬因州獨立參議員安格斯·金等多名議員均稱，魯比奧也曾對他們說過，這份計劃實際上不是美國政府提出的，而是「俄羅斯人的願望清單」。很難想像，那麼多議員會同時無中生有。
路透社等媒體援引知情人士消息稱，美俄敲定計劃的談判桌上，不僅烏克蘭和歐洲代表「全程缺席」，連魯比奧及烏克蘭問題特使凱洛格都被排除在外。國務卿雖知威特科夫和庫什納在起草計劃，但並不清楚具體內容，直到11月18日沙特王儲訪美才收到計劃副本。
作為素來對俄強硬的共和黨建制派，魯比奧改口很可能是為了顧全大局，維護特朗普政府形象，實屬保持政治正確的無奈之舉。
需要指出的是，這次推出28點計劃無異於是一次政治試水，反映了支持俄羅斯的阻力有多大。短短兩周，不僅媒體深扒出威特科夫和庫什納在10月下旬邀請俄羅斯總統特別代表德米特里耶夫赴邁阿密會談，徵求他對和平計劃的意見，最終形成了一份明顯偏向俄羅斯的方案，連行文風格都明顯帶有從俄語直譯過來的痕跡，不像美國官方文書，可見俄方參與之深。
更為刺激的是，彭博社爆料的兩段電話錄音將威特科夫的親俄傾向暴露無遺，尤其是10月14日他在與普京首席外交政策顧問烏沙科夫的通話中，不惜透露澤連斯基訪美核心議程，支招普京如何搶在澤連斯基訪美前主動與特朗普通話爭取支持，招致兩黨議員強烈批評。
內布拉斯加州共和黨聯邦眾議員唐·培根狠批威特科夫「完全傾向於俄羅斯，不能被信任，不能去領導這些談判，恐怕俄羅斯僱傭的特工也比不過他吧？他應被解僱。」對此，普京為威特科夫開脫稱，外界指責威特科夫偏袒俄羅斯的說法是「無稽之談」，他是「聰明人」，作為美國公民，捍衛的是美國總統和國家的立場。
顯然，俄方已意識到，這些電話錄音是美國或歐洲情報機構故意洩露的，矛頭直指莫斯科。也正因為如此，佩斯科夫指出，烏克蘭局勢接近和平協議的說法過早，「包括美國在內的許多國家的人」，將試圖「破壞烏克蘭和平解決進程」。
值得注意的是，美國副總統萬斯毫不掩飾地說，「所有對政府努力建立的和平框架的批評，要麼基於對該框架的誤解，要麼基於對當地某些關鍵現實的曲解。有一種錯覺，只要提供更多資金、更多武器，或實施更多制裁，勝利就指日可待。和平屬於生活在現實世界中的智者。生活在幻想世界中的外交官或失敗的政客不會實現和平。」
顯而易見，特朗普表態的前後矛盾、美國參議員的指證、魯比奧的改口、萬斯的表態，以及美媒爆料的私密電話錄音，反映了美國政府在如何結束俄烏衝突上存在深刻分歧。考慮到這場博弈背後還涉及萬斯和魯比奧領跑2028年大選的潛在較量，這兩派料將繼續影響特朗普決策，無形中增加了美方立場的不確定性。
眼下，俄軍戰場上明顯佔上風，烏克蘭又出現貪腐案，11月28日，烏談判代表團團長、總統辦公室主任葉爾馬克涉貪辭職，加上特朗普態度搖擺，普京料不會妥協，將採取「拖」字訣，拖得特朗普心煩氣躁，拖得烏克蘭不攻自破，直至實現特別軍事行動的所有目標。
不過，克宮的期望值不能太高。且不說澤連斯基能否熬過艱難時刻，即便特朗普態度陰晴不定，對莫斯科的不依不饒，正在厲兵秣馬、擴軍備戰，視烏克蘭安全為自身安全的歐洲大國會袖手旁觀、坐以待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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